□ 王芳焯

“无事不可以入碑”。碑刻、摩崖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艺术形式，承载着丰富的历史和文化内涵，对于人们深入了解古代社会变迁史和文化风俗演化史具有重要意义。自古以来，碑刻被清水江流域的少数民族广泛应用于公共场所、庙宇及重要交通路口等位置，成为人们表达思想、记述历史、传承文化的重要载体。然而，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碑刻的功用性与普及性大大缩减。因此，对清水江流域的碑刻文化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进行探讨，可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民族团结进步、构建和谐文明社会提供理论支撑与案例参考。

故而，锦屏碑墙这项工程浩大的文化建设项目，对抢救保护逐渐消减的清水江中下游地区古碑及摩崖石刻和挽存传统錾刻技艺有着十分重大的历史意义与现实价值。

一、锦屏碑墙建设概述

（一）锦屏碑墙建设起始

入选第三批《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的锦屏文书根据书写材质不同分为纸质、石质、布质、木质等文书种类，其中以纸质和石质文书居多。目前，存量最大的纸质文书大多已被收集进馆珍藏，而碑刻、摩崖石质文书却散存于民间各地，由于风雨侵蚀、人为损坏等原因，损毁程度十分严重。为凸显清水江地标建筑锦屏文书楼的厚重文化气息，挖掘展示本土历史悠久的文化底蕴和碑刻技艺，助力锦屏文书申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根据《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锦屏文书保护条例》，锦屏县加大对锦屏文书的抢救保护力度，2020年8月锦屏县启动锦屏碑墙建设项目，具体由锦屏县文化发展研究中心负责实施，2023年9月底工程基本告竣。

（二）锦屏碑墙建设内容及规模

锦屏碑墙主要是将锦屏等清水江中下游地区，从锦屏或邻近县精选保存完好、具有重要价值和意义的古碑，按其原文刊刻成新碑，镶嵌于锦屏文书楼三面墙体，嵌建成仿古碑墙。碑墙选录重大事件、乡规民约、山林土地权属、木材贸易、夫役负担、婚俗改革、建学校、修建庙祠、交通建设、人物墓志、民间民俗活动等11种类型碑文82篇，增添锦屏碑墙序、锦屏历史沿革、红军长征过锦屏、解放锦屏、锦屏文书、锦屏杉木种植与管理系统、侗族刺绣等7个重要内容，共计103通123块。碑墙高3.5米，总长145米，分为3个部分；碑文字数83266字，另有附碑说明。

碑墙所用的石碑均为锦屏打岩塘等地优质青石碑，尺寸统一为高1.6米、宽0.9米、厚0.1米。在103通碑中，根据碑铭的类别、碑数以及碑墙具体位置等因素进行分类排序。在内容上，共分为11类；在新旧种类上，除序碑1通外，新撰碑文6通，复制古碑文95通，移入原碑1通；在收录的范围上，以锦屏县为主，同时兼顾清水江中下游地区各县市，其中锦屏县收录84通，其他县市收录18通（天柱县8通，黎平县4通，剑河县3通，湖南省洪江市2通、靖州县1通）；在书写范式上，碑刻分为有标点符号和无标点符号两种模式，一种是古体碑文，遵循古代的句读特点，无标点符号。另一种是现代碑文，有标点符号；在时间起讫上，上起南宋景定二年（1261），下讫1987年，纵跨时间726年。

新碑的正面刻写原碑的全部内容，包括正文、落款时间和捐助者等信息，以体现碑文的完整性。这比多数碑文辑录只有碑序没有捐助信息的点校著作更为精细完整。为体现原碑的真实性和可溯性，附碑书写原碑的保存处、尺寸大小、现状以及相关内容说明，同时刻上抄录者、书写者和镌刻者等信息。碑文全采用阴刻技法，皆由县内外书法能手以楷体、魏碑、隶书三种字体进行书写，同时遴选锦屏打岩塘等地的石匠运用传统錾刻技法纯手工镌刻而成。

二、锦屏碑墙的历史价值

（一）锦屏文书的重要组成部分

锦屏文书按照书写载体形式可分为石（碑）、兽骨、竹木、布、纸等，其中纸质为最多，其次是石（碑）质。据文物普查统计，整个清水江流域的古代碑刻有5000多通，仅锦屏县就有1200多通。经档案馆收集拓片、手抄件和乡镇修志收集整理的已逾500余件。碑墙收录的103通123块中，96通116块均为民国以前的古碑刻。

毋庸置疑，锦屏碑墙是锦屏文书的重要组成部。其具有持时久、易保存、防火防腐等特点，弥补了纸质文书易受鼠啃、火患、霉变、风化等不足。但是，石刻文书被人为破坏较大，且常年屹立于室外，常年经受风雨摧残，加上被风化和漫漶，在保存上也存在诸多弊端。

（二）清水江中下游少数民族地区社会变迁与文化演进的历史镜像

在锦屏碑墙收录的古碑中，每通背后都蕴藏着一个或多个历史故事和社会现象，是清水江中下游地区人类发展和社会变迁的有力见证和文史资料。比如，从形成于南宋景定二年（1261）的摩崖石刻《诫谕文》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南宋时期发生在敦寨一带官兵进剿土著居民的惨况。又如，剑河南明的《天河洗甲》碑记录了清同治戊辰年（1868）李光燎率官军攻破江口屯，大肆剿杀农民起义军的情况。再如，明崇祯七年（1634）刊刻的《佛祖证盟》碑反映了偶里地区的社会基层组织设置、赋税数额和赋税办法。

（三）清水江中下游地区民俗风情与社会治理制度的历史再现

民俗风情和社会治理制度是人们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生活方式、文化风貌和心理素质的积淀，也是民族特色最直接、最真实的表现。

在锦屏县彦洞乡彦洞村和瑶白村，同立于光绪十四年（1888）的《婚俗改革碑》是时任黎平知府俞渭根据瑶白总甲的禀请而批示禁革“舅公礼”及“还娘头”婚姻习俗的布告。这是清朝婚俗改革中的一块经过政府官员审批的告示，具有公文、文件的性质，对北部侗族地区推进婚俗改革具有较大影响。寨老团首将其内容刊刻铭碑，对众人的婚俗现象进行有效约束，这也是款约文化的一种直接体现。从而得知，当时的中央王朝势力已向苗侗山区渗透，民事与官方之间进行了有效而良性的互动。

此外，碑墙中还有涉及红色文化、非遗文化等内容，这里就不逐一叙述。总之，锦屏碑墙包罗万象，是了解清水江中下游少数民族地区的历史文化的“大观园”，对研究林学、农学、民族学、民族法学、社会学、经济学、人类学、档案学、生态环境学等具有较高的学术研究价值，对研究民族区域自治管理、维护少数民族地区社会稳定发展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三、锦屏碑墙的现实意义

（一）抢救保护逐渐消减的碑铭文化遗产

锦屏县现存的1200多通古碑刻中大部分与重大历史事件、社区管理、林业生产等有关。锦屏碑墙的建成，使得自南宋景定二年（1261）以来的700多年社会变迁间所形成的具有重大意义的96通古碑铭文化遗产得以挽存。同时，雕刻工匠的传统錾刻技法与书法艺人的书法艺术也得到充分再现，体现出清水江流域浓厚的文化底蕴。

（二）增加清水江中下游地标建筑锦屏文书楼的历史文化厚重感

锦屏文书楼是一座清水江中下游地区的地标性建筑，是一座契约文书“宝藏”。锦屏碑墙收录最早是锦屏县敦寨镇罗丹村诸葛洞南宋景定二年（1261）的《戒谕文》石刻，距今已有762年，除县内文化遗产类、近代历史类及碑墙序碑等7通新碑外，最晚的是刊立于1987年的《全国劳模王佑求碑文》。它们覆盖了清水江中下游流域700多年的社会变迁史，是一项前无古人的浩大文化工程。这也是全国唯一一座用于存放地方民间文书的专用性藏馆，与锦屏文书楼内收藏的6万多件纸质文书相得益彰，堪称“锦屏文书博物馆”，大大增加了锦屏文书特藏馆的历史文化厚重感。

（三）为锦屏文书申遗提供实物支撑

根据《世界记忆遗产名录》的申报要求，锦屏文书已满足其申报条件：文献具有一定的规模与影响、申报地有与“世界记忆遗产名录”相匹配的馆藏基础设施、对文献进行规范整理并有专门的文献档案展示馆、有专门的文献保护法律、入选“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等等。更重要的是，碑墙突出了锦屏文书的实物性和独特性，为申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提供了独一无二的实物支撑。

（四）集历史、书法及雕刻技艺为一体的石刻艺术品

锦屏碑墙，每一块古碑的后面都蕴藏着一个或多个故事，都是一个或多个有文字记载的史料。参与碑墙书写和錾刻的7位能工巧匠都是锦屏周围具有较高艺术造诣的民间雕刻艺术家，其书法效果、雕刻技艺各有千秋，展示出来的是103件集历史、书法及雕刻技艺为一体的石刻艺术品。

（五）为清水江中下游地区增添一处人文景观

锦屏碑墙镶嵌在锦屏文书楼三面墙体，其规模宏大，与文书楼相得益彰，凸显出锦屏文书的文化厚重感，同时也是一道靓丽的人文景观，为锦屏乃至清水江流域增添了一处独一无二的旅游景点。前往观光览胜的商旅可观碑思古、研习书法、参透历史、打卡拍照，尤其为业内专家学者研究锦屏文书提供一处集中而现存史料库。

四、结语

石刻文书具有不可再生性与唯一性，是锦屏文书的一种重要组成部分和表现形式，亦是一项十分珍贵的历史文献遗产，对锦屏文书申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提供强有力的实物支撑。锦屏碑墙集103通123块清水江中下游流域的重要碑刻于一体，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重大文化工程，其具有存史、教化、资政等积极作用。

古人云：鉴往知来。希望锦屏碑墙这项文化“瑰宝”，在专家学者等各界有识之士的深入研究挖掘下，加大成果转化和利用，发挥出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厚功用，真正高效服务于黔东南州各族人民的生产生活和经济社会发展。

（作者单位：锦屏县锦屏文书申报世界记忆遗产名录领导小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