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永文

地处黔、湘、桂三省（区）的交界的黎平县，县城是贵州东南部的一座古老的山城，明清时期朝廷在这里建卫设府置县，由于这里区位独特，林茂粮丰，物产殷充，自古以来就是军事和通商重镇，清代文人描述繁荣的盛况写道“日有千人拱手，夜亮万盏明灯”。上世纪三十年代中期，中央红军由于“左”倾领导人的错误指挥，被迫离开苏区开始长征。当时这里交通闭塞、深山林密、地僻兵弱，国民党县政府及地主、土豪劣绅的仓库堆满粮食，大街上商品琳琅满目。此前红军曾两次经过县境，1934年12月中旬中央红军长征途中根据毛泽东的建议，从这里转兵进入贵州，生死存亡之际挽救了红军，红军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补给，化险为夷，恢复元气，这里成了中央红军长征入黔的第一县，又被称为“曙光之城”，成了中国革命伟大转折的开端。

一、整编队伍

长征出发时，中央红军的编队是由2个纵队和5个军团共8.6万余人组成战略转移野战军。由于撤离时是仓促的大转移，不认真作好充分准备和思想动员，而采取军事上的逃跑主义，携带大批辎重，实行大搬家式出行，致使红军部队行动迟缓，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冲破敌人的四道封锁线，经湘江血战，红军损折到3万余人。在这面临着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为挽救党和红军，身处逆境的毛泽东力主放弃北上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计划，改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进军，转兵进入黎平，避开强敌而行。这下一来，打乱了蒋介石在湘西路上布下口袋阵全歼中央红军的计划，敌人追剿红军相距一天的时间，一下子变成了三至七天的时间，使中央红军赢得了休整的时机。

鉴于中央红军长征初期的严重失利和减员，为充实作战部队，提高战斗力，紧缩机关，中革军委在进入黎平期间对红军进行了整编，史称“黎平整编”，整编主要情况如下：（一）取消军委二纵队，将一、二两个纵队合编为一个纵队，下设三个梯队。第一梯队辖军委总司令部五局及其直属部队（缺炮兵营）、总政治部没委会、中局队、中央队、国家保卫局及一医务所；第二梯队辖总卫生部及一个医院（五个所）；第三梯队辖总供给部及通讯队。另以干部团、保卫团为独立的作战部队，归军委纵队司令部直辖。同时调整军委五个局的隶属关系，取消总兵站，总没委兼纵队没委，国家保卫局附特务队与红军工作部合在一起，撤销军委教导师，成立干部休养连。（二）军委纵队以刘伯承为司令员，叶剑英为副司令员，陈云为政委，钟伟剑为参谋长，纵队司令员、政委、参谋长均兼第一梯队司令员、政委、参谋长，第二梯队以何长工为司令员兼政委，第三梯队以罗迈为司令员兼政委。（三）撤销红八军团建制，并入红五军团，两个团合并成一个团，两个连合并成一个连；撤销两个军团师级建制，整编后红五军团直辖第37、38、39团。由董振堂任军团长、李卓然任政委、陈伯均任参谋长、罗荣桓任政治部主任。（四）军委《红星报》主编邓小平接替患病的邓颖超任中共中央秘书长；第五军团参谋长刘伯承调任红军总参谋长兼军委纵队司令员，中央驻第五军团代表陈云调任军委纵队政委；中央驻第八军团代表刘少奇调任中央驻第五军团代表；第八军团长周昆、政委黄甦调军委工作。

中央红军在黎平休整了三天，整编后重振军容、军纪、军威，开始恢复了元气，提高部队机动性和战斗力，转败为胜，按黎平会议决议挥戈指向黔北，取得中国革命伟大转折的胜利。

二、补充粮食

黎平县是中央红军入黔攻占的第一座县城，也是自离开苏区以来第一次吃上了饱饭的地方。红军到来以后，在县城打富济贫，开仓放粮，加深了红军与老百姓结下的深厚情谊。老百姓爱戴和拥护红军，民众像过节一样，自发杀猪宰牛款待红军。多少年后，许多老红军对此还念念不忘。时任红三军团四师41团政委的王平和10团3营营长的张震解放后时常教育子女们抽时间到黎平革命老区看一看。据开国上将王平的儿子范晓光说，父亲生前经常念到贵州黎平，说当时他们团的几千斤大米都是当地的老百姓连夜赶晚用石臼舂出来的，给红军战士充饥填饱肚皮。

中央红军攻占黎平前，驻守的黔军强迫老百姓把县城当时仅有的几座水碾给破坏了，想为难红军吃不成饭。红军进入黎平县城后，打开国民政府及地主、土豪劣绅的仓库，把粮食分给贫苦百姓和红军部队，但加工大米成了问题。于是红军发动群众把各家各户的碓窝、磨子等都利用起来加工大米，把妇女们集中起来自带筛子、簸箕参加劳动。同时还动员红军指战员就地取材，用瓦块、石片、砖头、木板搓谷子加工米。周恩来在黎平开会要求：没有东西磨稻谷，就动员大家用石头、瓦片搓！就是用手搓，也要把米脱出来！据魏国禄的《搓稻谷》载：“周副主席叫我给他找来两块瓦片，自己领来稻谷，就在瓦片上搓起来了……在周副主席的号召和影响下，整个部队都在搓米，有瓦片对瓦片搓的；有石头对石头搓的；有的干脆就用手搓，手上搓出了血泡，但仍然努力地搓。”据许长庚回忆：当我们领到谷子后，想碾成米，可是怎样也找不到舂米的石臼。我们只好找来几块稍为平整的石头块，把谷子放在两块石头中间，用手使劲压、搓。有时没有平整合适的石头，只好找质地坚硬的木板子来碾，个把小时才能弄出斤把米。手被磨起大大小小的水泡、血泡。至今在黎平县城还流传着《我为红军簸米忙》的动人故事。

中央红军在黎平得到充足粮食的补给，红军指战员为在这里能吃下饱饭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为转兵入黔、转败为胜提供了重要的后勤保障。

三、采买商品

黎平因明清时期建卫设府置县，开埠通商较早，商品经济繁华，城内先后建有两湖会馆、江西会馆、福建会馆等外来商人聚会场所。中央红军进入县城时，城里有大小商铺百余家，红军总司令部驻地、黎平会议会址就是城里较大的商铺——胡荣顺商号，铺面墙上写有“锅鼎瓷器”、“绸缎布疋”、“苏洋广货”、“京果杂货”、“各种名酒”等广告词。但大多数商铺都关了门，不敢经商做生意。红军立即深入大街小巷向群众宣传共产党保护工商业的政策，说明红军买卖公平，保护工商业者的利益。并请城里唱戏的工友周花脸敲锣上街传告，叫各行各业安心开张，照常营业，自由买卖。商人们听到后，纷纷开门营业，供应货物给红军。

补鞋匠蒋发卯是湖南在黎平开铺多年的小手工人，成天起早贪黑开店，只能勉强度日，连老婆都娶不到。听到红军宣传后，第二天便开店做生意，红军到他店里补鞋的一拨又一拨，个个付现钱，他很快得到可观的收入，乐得心里开了花，生活大为改善，每餐桌上有了肉，还喝上了二两白酒，高兴地说：“如果红军长期在这里，我可要娶老婆哩！”张一之的杂货店一天要卖三四个大洋，比平常增加了四五倍；宁慧卿的理发店过去一天收入几毫，现在可得十几个大洋；李子善的馆子过去一天只卖十多个大洋，现在却卖了四十多个；赵发祥的杂货店、王华堂的粉馆等营业额都增加了几倍……由于红军买卖公平，当时黎平县城的商贸一下子繁华起来，工商业者们都称赞红军真正关心他们的利益。

据陈云的《随军西行见闻录》载：“红一方面军途经黔东南黎平等府城时，将各城市所存布匹购买一空……部队中都穿上了新军装。”据谢良的《铁流后卫》载：“黎平是一座山城，像贵州的许多县城一样坐落在山坡上，四周都是谷峦，几乎没有平地。但是市面却很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店铺也很多，人们可以买到贵州的名产茅台酒，也可以买到一些地方风味的零食。那些吸烟的同志买到了烟卷，更是兴高采烈，如获至宝……所以，同志们买到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都很细心地保存起来。”

中央红军在黎平执行尊重少数民族、保护工商业者利益的政策，得到了很多必要商品的供应，尽管戎马倥偬，使红军指战员得到了生活物质上的补充，提振了精气神。

四、采购药品

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因有德国传教士到黎平传教，开始引进了西医医疗技术，县城内还有萧氏的“延寿堂”、宋氏的“同济堂”、谢氏的“九如堂”等十余家中药铺，百姓看病就医基本得到解决。中央红军到达黎平时，这些中药铺的郎中看到红军是仁义之师，纷纷主动开铺为红军看病买药，很多红军伤病员在这里得到了及时救治。

据耿飚在他的《回忆录》写道：红军出发前，他正患疟疾，发高烧、打寒战，带病参加“转移”。在连续突破国民党三道封锁线后，红4团到达了天堂圩，他请一位老郎中给战士们疗伤看病，当天晚上耿飚住到老郎家里，问他能不能把自己的病一下子治好？老郎中听后沉吟良久，说在下倒是有一祖传秘方，不过毒性太大，列祖传下话来不许轻易使用。此药服下之后，七毒入血，恐有脱发之险，若因此连累你寻不到堂客，可是断人香火的罪过哟！耿飚笑着说道只要让我干革命，没有堂客也成！第二天一早，红4团就奉命出发。老中医不违诺言，虽来不及配药，却将他的祖传秘方，抄了一份给耿飚，并交待他这药方到你为止，不可再传。由于战事紧张，直到队伍到达贵州黎平时，耿飚才配齐了那副中药，一剂共三服。只用了一服，严重的恶性疟疾就基本消除。每每回想此事，耿飚感慨无限。另据有关史料记载，军事顾问李德到黎平时，也发高烧患上疟疾，住在他的同乡德国传教士在城里开办的福音堂，参加黎平会议因发病中途退场，传教士注射西药给他治好疟疾。

中央红军的医院、所、队及卫生员在黎平买到了很多必备的药品，不少伤病员抓到药品医治，使部队缺医少药的困境有所缓解。

五、缴获武器

1934年12月12日，中央红军行军至湖南通道县的芙蓉镇召开了一次紧急军事会议，会上毛泽东建议放弃原定计划，改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前进，他的正确主张得到了张闻天、王稼祥、周恩来等领导人的赞同，于是当天晚上七时中革军委以“万万火急”电令各军团，兵分两路向贵州黎平进发，以红一、九军团为右纵队，经新厂、平茶等地进入黎平东北部；以红三、五、八军团和军委两个纵队为左纵队，经播阳、流团等地直入黎平东部。中央红军转兵进入黎平，不仅打乱了蒋介石的围剿计划，与防守黔军发生战斗并取得胜利，缴获了不少武器。

作为转兵进入黎平的右路先头团红一军团二师6团与左路先头团红一军团一师3团，在向县城进发途中，遇上小股黔军和部分团丁阻拦，但敌人见红军来势凶猛，拔枪一还击就望风而逃，两支先头部队很快开到黎平城郊的五里桥与羊角岩。两处地势险要，驻守黎平的黔军第四旅把这里当作阻拦红军的最后一道防线，并布重兵把守。红军先头团分别采取正面强攻、侧翼抄袭进行攻打，用迫击炮轰掉敌人的碉堡防御攻势，强攻猛打，“双枪”兵们丢盔弃甲夺路而逃。中央红军入黔两场首战告捷，乘胜追击攻占了黎平县城，缴获了不少战利品。

据陈云的《随军西行见闻录》载：“1934年12月由湖南转入贵州后，红军连战皆捷，力克黎平、黄平、镇远三府城，贵州军阀侯之担两个师被击败后，大部枪弹多被红军缴去，红军武器弹药因此得一补充。”

在入黔进入黎平的战斗中，中央红军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武器得到了补充，印证了毛泽东对敌情的分析判断是正确的，从军事上、政治上、环境上为召开中央红军长征以来的第一次政治局会议提供了保障，极大地鼓舞了红军指战员的士气，使广大红军指战员看到希望，增强了革命的理想和信心，为中国革命从黑暗走向光明迎来了新的曙光。

除上述外，中央红军长征在黎平得到的“补给”还有：政治上召开了中央政治局黎平会议，作出新的战略方针决议，坚持了实事求是的原则；军事上采纳毛泽东的建议，避开强敌，挥戈直指黔北遵义，坚持了民主集中制原则；军民关系上执行党的民族政策，苗侗少数民族群众支持帮助红军过境，军民鱼水一家亲得到生动践行，坚持了以民为本的原则。中央红军长征初期，中国共产党这棵幼苗，在中国革命老区黎平县得到那份可贵的阳光雨露的滋润，为它茁壮成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作者系黔东南州总工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