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 辉

多年前看过一篇文章，名叫《墙上的咖啡》。文中说在洛杉矶有一家咖啡馆，有一些来客会多点一杯咖啡，然后告诉服务生，将多出的那杯贴在墙上，服务生便会在墙上贴上一个标签“一杯咖啡”。店里有时会进来一个看上去比较落魄的人，他会指指墙上，说“来一杯墙上的咖啡”。服务生心领神会，在墙上撕下一个标签，然后便给这位客人端上一杯咖啡，这杯咖啡无须结账。

这篇文章感动了无数中国读者，直到今天依然在网上被广泛传播。许多人感慨一个国家经济发达到一定程度，人们的思想境界就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做善事之前，能充分考虑到被帮助者的体面。

其实这番感悟有些穿凿附会了，人的思想境界与社会是否发达，并无绝对关联。马未都先生说过，中国古代不少乡绅都有行善积德的习惯，而且都推崇行善要低调。比如过年之前，他们会包许多红包，里面是些碎银子。这些红包定向送给街坊四邻中的贫困户，但白天绝不会去送。都是晚上派人从墙外扔进院里，然后喊一声，让人家接银子。不让人看见施舍者是谁，是做这类善事的基本原则。

可惜了这么好的行善理念，如今几乎都丢失了，以至于被误认为是“舶来货”。最近二三十年里，有些人将行善变成了广告行为。有时捐个千儿八百，也要做一个巨型支票模型，而且要搭起戏台，让受捐人当众接过“支票”，千恩万谢。此等做派实际上是在羞辱弱势群体，小善难掩大恶。

好在生活中一些普普通通的人，并未受谁熏陶，却能很好地表达善意，给需要帮助的人带来心灵慰藉。今年过年期间，武汉某地铁站出现了温馨一幕：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在母亲授意下，向路边地上坐着的一位老年流浪汉问候“爷爷新年好！”老汉先是错愕，继而十分感动，哆哆嗦嗦给了男孩5元压岁钱。大多数情况下，孩子的母亲都会要求孩子退还，有的还可能嫌脏、嫌不吉利。但这位母亲却让男孩收下了，然后包了个50元的红包，让男孩回赠给“爷爷”，说是孝敬长辈的。

假如拒收老年流浪汉的压岁钱，无疑会伤老人的心，弱势群体心理往往十分脆弱、敏感。有了这一来一去，一切就很和谐自然，而且达到了帮助老人，温暖人心的目的。

古今中外，心存善念之人都会充分考虑到弱势群体的自尊心。他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国度，社会地位、文化程度千差万别，但善心让他们能感受到受助者的心态，他们不求哪怕一点点精神上的回报，所以才会不约而同用隐秘的方式，让善意悄悄传递到受助者的内心深处。他们的举动不仅温暖了被帮助的人，更如清风拂面，让旁观者感受到人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