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2-0017 黔东南日报社出版

2021年07月17日

木屋角的旧扁担

□ 龙廷茂

昨夜做了一个有点怀旧的梦,梦见老家木屋里的旧扁担了。长长短短、厚厚薄薄大概有十来根,有木制的,也有竹子加工成的,有父母亲用过的,也有我曾经用过的,更有哥哥姐姐们用过的。

如今,木屋安安静静地坐落在山谷中的半山腰,别说那角落里被遗忘的旧扁担,就是整栋屋子都没人在意了。昔日木屋里天未亮就有了灯光在隐约闪烁、锅碗瓢盆在声响,因为母亲开始煮猪草了。在母亲的吆喝声中,父亲从睡梦中醒来拿起扁担就上坡割牛草去了。夏天里,无论刮风下雨,每天父亲哥哥姐姐都得上山去割草,用备好的绳子把牛草捆结实,再用扁担把野草挑回木屋下边的牛圈里。

我们一家人,父亲用扁担的时间最长,从十九岁结婚开始到六十多岁母亲去世后,父亲不知用过多少根扁担挑起了我们全家。冬天里要把木炭从山上的炭窑里挑回木屋,遇到赶场的日子,父亲就提前一天用扁担把木炭挑到三公里外马路边的朋友家里,第二天清晨就请拖拉机把木炭运到清水江边锦屏县城里去卖。城里人看中的木炭,把价格谈好后,父亲又得用扁担把木炭挑到他们的屋里。

春节过后,扁担的用处又不一样了。大概从初十开始,一家人就要开始种洋芋。当时种洋芋得用猪粪当肥料,父亲又带头用扁担把猪粪挑到半公里外的田土里去。由于当时是寒假,那根短小而又薄的扁担也派上用场了,我挑起七八十斤跟在挑一百多斤的父亲后面。遇到上坡路,我双腿变得有点乏力,父亲那一米六出头瘦小而又坚硬的身体走在前面一步一个脚印,那稳健的步伐铿锵有力。顿时,我浑身也变得充满力量了,跟紧在父亲的身后,生怕父亲就走远了。

到了春天,要忙着犁田插秧了。要用扁担一挑一挑地把“牛粪草”挑到坡上的水田里去。我们家兄弟姊妹多,水田也相对多,父亲那厚实的肩膀又要开始忙碌了。遇到周末,我也要小打小闹地帮点忙,用那根柔韧性好的扁担与父亲一起挑牛粪。周一至周五我得住校读书,故不能持续性挑东西,我那弱小的双肩因此经常要脱一层皮。父亲看到我那难受的样子,借机教育说:“不好好读书,考不起大学,就得一辈子扛扁担。”每当在学校我贪玩厌学的时候,父亲的话时常敲打着我。

到金秋时节打谷子,父亲挑谷子回家从不选扁担,扁担都是我们选剩后留给父亲的。奇怪的是,无论是木扁担还是竹扁担,甚至是我从不愿用的那根扁担,到了父亲肩膀上,总是变得好使起来。那根被遗弃的扁担,父亲挑起金灿灿的稻谷回家走平路的时候,因为步履轻盈整齐又有节奏感,扁担经常“咯吱咯吱”地在父亲的双肩上唱起“神曲”来,紧跟其后的我也想模仿父亲,可惜那根精致的扁担却不愿在我肩上歌唱。

父亲在四五十年的光阴里用了无数根扁担,所以父亲对屋里那些旧扁担是深有感情的。前年回老家过年,我打扫房间的时候无意发现角落里的那些旧扁担,我想全部清理出来丢掉了,父亲却坚决不同意。然后父亲把那些旧扁担从我睡的房间里挪到另外的房间角落里去了。此后,我就把那些不起眼的旧扁担给忘记了,直到昨晚的那个梦,让我又想起了昔日的往事,回忆起了角落里的旧扁担。

今年七十四岁的父亲与哥嫂远在他乡,虽然不再用扁担劳动挣钱供我们穿衣吃饭读书了,但他依旧用自己的双手做些手工活路,养活自己暂时没问题。所以我家木屋角落里的那些旧扁担,现在似乎没多少使用价值了,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忘记它们过往的贡献。

年轻时父亲用一根又一根扁担挑起一片天地,挑起我们读书走出农门的梦想。今天我们要感恩父母的同时,又要做如“扁担”一样对社会多少有点价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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