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2-0017 黔东南日报社出版

2021年08月14日

苗寨抱塘行记

□ 潘银梅

抱塘苗寨,离我老家不远,满打满算就十多里山路,但我只是耳闻,从未去过,直到今年初夏,终于如愿前往。

从天柱县城出发,经过远口新镇,沿清水江边的公路逆行,至三门塘对面,向左拐进一条陡峭的公路,行使约一公里后,公路平缓,林木青翠。林中有溪,不见其形,但闻其声淙淙,一路引着我们向抱塘驶去。到了抱塘石拱桥,伴随我们一路欢唱的小溪,才从石拱桥下显出活泼的身影。石拱桥古旧,桥的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古树盘根错节藤蔓缠绕。小溪两岸,绿树成荫,翠绿欲滴。打眼望去,这样的绿,从溪边一直绵延到山上,又从这山绵延到那山,层叠着,相拥着,在雨中,那么嫩绿,那么清新,那么晶亮,好一幅“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乡村美景。

抱塘的木屋吊脚楼,零星散落在青翠的树林里,而在地势平坦的寨子中央,木楼和窨子屋分布密集,然却错落有致。在木屋吊脚楼和窨子屋之间,是阡陌纵横的菜地,和层层叠叠的梯田,梯田的稻秧长得绿油油的,水田都已犁耙过了,点点雨滴落下泛起阵阵涟漪。

抱塘地处湘黔四十八寨中心腹地,是一个具有五百多年历史的苗寨,在这里生活着吴、粟、龙、潘、谢、杜、李、覃、刘九姓人家。当我得知抱塘是个苗寨而倍感亲切,随即改用苗话和抱塘村主任交流,村主任不好意思地解释说,虽说是苗寨,也只有七八十岁的老人才会说苗话,六十岁以下的抱塘人已汉化,不会说苗话了,这是非常遗憾的事。

我们说着穿过风雨桥朝寨中心走去,进寨路口立有两通石碑,走近细读,这些石碑记载了村规民约和公益事业。其中一块碑,规定砍伐树木,不许腰截成栋出售,如有遇到,则放火烧毁,决不宽恕,窝停之家一同处罚,从而有效遏制了乱砍滥伐现象,成就抱塘绿树成荫的旖旎风景。

进抱塘的主巷道,一律青石板铺面,与鹅卵石铺成的花街小路连接,四通八达,仿佛一张网,连接抱塘的每家每户,也连接了人心。那石板路,被岁月磨洗得光滑洁净,在雨后湿漉漉的,泛着青幽。沿路那一条条排水沟,无声地淌着涓涓细流。我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撑着一把精致的油纸伞,故作优雅地漫步在青石板上,一时恍惚以为到了江南水乡。正欢喜呢,不经意间在一道齐肩高的围墙上,邂逅了一丛韭莲,韭莲纤细婀娜的腰肢上,摇曳着几朵粉红的韭莲花,韭莲花像婴儿的笑脸般清丽烂漫,使原本简陋的围墙,有了一点妩媚,使普通的庭院光彩照人,于是粗糙的日子过成了一幅优美的风俗画,人间烟火就有了诗的韵味。

走过一堵用石头垒起的两米高的石壁,只见一蓬绿色藤蔓,从石壁缝里长出,尔后瀑布般悠然垂挂在石壁上,暗淡坚硬的石壁,似乎变得柔和光亮起来,与悠长古典的石板路交相辉映,仿佛是一幅精美的石板画。

徜徉在抱塘的石板路上,我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放飞了心情,孩子般兴致勃勃地,一会儿在这条古巷照张相,一会儿又在那座窨子屋的城墙边留个影,或者慵懒地坐在窨子屋门前的石墩上,深情地凝视着古旧的窨子屋,仿佛与一位时光老人对话。窨子屋四周用青砖砌成,白灰勾缝,因岁月的侵蚀,墙面凸凹不平,苔藓斑驳,雨渍遍布。窨子屋的墙基和石库门前的石墩下,长了一层浅浅绿绿的青苔。窨子屋内是穿斗式木楼,木格窗户雕镂着各种动物图案,形态栩栩如生,仿佛呼之欲出。木楼前有天井,都用大块青石板铺面,石板上刻有丝丝条纹,石缝间长满了润润的青苔。我想,这里的一砖一瓦,一定深藏着无数的沧桑与故事,一窗一石,就是一部厚重的历史。

在抱塘,我怀着一颗虔敬之心,参观了凤鸣学馆旧址,尽管凤鸣学馆早不存在了,但当我站在学馆旧址上时,我分明闻到了书香,听到了从遥远岁月里传来的朗朗书声。有书香和书声的地方,是儒雅之地,是文明之源,一代又一代抱塘人,从这里出发,走向全国各地。

书馆旧址的路坎下,长有一棵松柏,松柏挺拔巍峨,冠盖如伞,遮人蔽日。松柏下方有一口叫大井贤的古井,井水清澈,在还没有接自来水时,全村人都来这口井取水,从早到晚取水之人络绎不绝。井台周围的杂草清理得很干净,但从井壁和井台边的清苔看出,这井不常有人取水了。我口渴了,便下到井台边,用矿泉水瓶装了半瓶水,咕噜咕噜仰勃喝下,一股清凉甘甜沁人心脾,顿觉神清气爽。在古井上空,盖有青瓦,青瓦上的青苔,茸茸的,毛毛的,蒙蒙的,怕是年代久远了吧,它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记载抱塘的一段历史。

抱塘是湘黔四十八寨歌场之一,每年的六月初一是抱塘歌节的日子。我们去的时候是四月初,固然没有看到歌节的盛况。看似缺憾,却成就了另一种意义的完美,给我留下了许多想象的空间。抱塘就像一个蒙着面纱的新娘,给我留下神秘之感,给了我种种重游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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