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自力

儿时的秋天，稻场上总是最热闹的。

那时没脱粒机，光滑的石磙，被牛拉着，一遍遍从稻草上碾过。差不多时，木叉翻起稻草，底下全是金黄的谷粒，抓起一把闻闻，淡淡的稻香钻入鼻孔，带着点泥土味儿，沁人心脾。父亲说，那是世上闻不够的味。

大人们在忙时，孩子们也没闲着，总想着为大人们做点什么。有时牵牵牛，或者送送水，收收稻子。农家的孩子懂事早，小小年纪知道劳动的辛苦，所以对稻子也格外珍惜。那时我们常常结队去捡稻穗，捡回来用扁担敲打，直到谷粒都掉了下来。闻着阵阵稻香，感觉收获满满。每次把满篮的稻谷往家里提，母亲就出门来接，边提边说：“哟，捡这么多稻谷呀，真不错！”母亲赞许的话，犹如一滴蜜，在心底慢慢化开，浸染着整个心房。

碾下的稻谷，水分还很重，如果不及时晒，会发芽的。大人们把稻谷倒在稻场上，一堆堆的，就像金字塔一般，然后忙着收获其他农作物了。于是，晒谷就成了孩子们的任务。我们把稻子平摊开，越薄越好，不时用脚去翻晒。赤脚走在稻谷上，痒痒儿的，谷粒儿拼命往脚丫里钻，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晒谷的积极性。“晒谷不晒米，晒米亏不起”，这是父亲常常告诉我的，意思是把谷晒好了，一年中口粮就有了保障，不至于晒米了。所以每次晒谷，我都是很认真的。除了看住那些鸡鸭鹅家禽外，还防着鸟儿，特别是成群的麻雀。只要见有鸟停在旁边的树上，我都要挥动竹棍把它们赶走，不给它们偷吃的机会。天气也至关重要，晒得再好的谷，被雨水一泡就遭殃了。老人们常说，“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天上淡淡的白云，晒谷是最不用担心的，晒几个太阳就可以颗粒归仓了。

天气晴好时，稻谷在稻场上是不用收的。晚上没鸟没鸡来啄食，我们只要防着猪就可以了。因此，晚上照看稻谷最轻松了，伙伴们围坐在一起，点一个稻草把驱蚊，然后捉蛐蛐玩。乡村的秋夜，蛐蛐到处歌唱，只要寻声去捉，往往不会空手而归。听腻了蛐蛐的叫声，就把蛐蛐放纸盒里，一次放两只，看它们一决高低。听蛐蛐，斗蛐蛐，我们往往乐此不疲。玩累了，就躺在稻场边的草垛上，头上星星点灯，耳边秋虫声声，闻着稻香入睡，实在惬意无比。

睡在稻香里，才是秋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