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树生
四季像一曲生命的乐章。春天是乐曲的“拨弦”,她轻快华丽,充满苏醒的气息;夏天是乐曲的“极板”,她奔腾激越,放肆张扬,处处透着成长;秋天是乐曲的“和声”,她像一个成熟稳重的智者,巍峨壮怀,宁静祥和;冬天是乐曲的“绝响”,她岑寂内敛,余音绕梁,孕育新的希望。
喜欢故乡的秋,就像刘禹锡的《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没有伤怀,没有感性,只简单固执地喜欢秋天这段似龙吟虎啸、又似涓涓细语的乐章。
清晨,晨曦未霁,公鸡头顶红冠,跳上院墙石板最高处,引吭高歌,引得山雀欢叫啼鸣,让早起的人感到振奋!我也不例外,迷迷糊糊起床,来到院子,邻居家屋顶炊烟冉冉,他们在做着早饭,为农忙下地准备着。
家禽放出来了。母鸡领着小鸡仔在院子里找食,它们叽叽咕咕地叫着,似乎是为呼吸到清新空气开心不已,又像是为能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而开怀大笑!圈里面牛儿咩咩的呼唤着,看着它可怜巴巴的眼神,顾不得洗脸,忙抓了一把青草扔过去,牛儿欢快地摇着尾巴。最懒的要数栏里面的猪,太阳爬上山头,它们还在窝里打呼噜,不时哼哼唧唧地挠痒痒。不一会儿,饭菜上桌,早饭就在这样各种动物的叫声和锅碗瓢盆交响中度过——清晨的乐章是清新的。
秋的灵蕴在田野。割稻谷、打稻米,广阔的田野充满砰砰嘭嘭的“挞斗”脱粒声,乡亲们有的三五成群抬着“挞斗”走在田埂上,吆喝出声,有的牵牛赶马纵横阡陌,搬动着沉甸甸的谷包往家赶,有的忙着将进仓的苞谷、稻子等扒到院子里晾晒……他们忙碌着,挥洒着汗水,脸上是喜悦的表情,这是他们辛勤劳作的回报。
扎好稻草垛,半大孩子们可以忙里偷闲到田里、河里玩耍了。抓蛐蛐,捉青蛙、扑蜻蜓,抓鱼。我们用自己编的竹篓子放在河水窄细处,其他人用棍子在上游“折腾”赶鱼,然后抬起竹篓子,就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小鱼。每一次抬起竹篓,大家都会哈哈大笑,阳光下,水花激越,水流灿灿,那是大人们不能感受的快乐。
更有趣的是抓泥鳅。没有完全干涸的水田,表面全是泥鳅洞,泥鳅很滑,想要抓到必须讲技巧,大家比赛谁抓得多,输了的被黑泥敷脸上,捉泥鳅变成“打泥仗”。这样的“不亦乐乎”终于被大人们的呼喊声打断,大家四散而逃,有的跳到河里面去了——晌午的乐章是热烈的。
傍晚,从山间田野归家的人们步履深沉,那是他们身上带着满满收获的缘故,他们衣服藏汗、头发纷乱。他们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述说着明年调整栽种的计划。牛儿、马儿们也乖巧地沿路返回……远处,秋天的晚霞像定格在天际,像一幅瑰丽多彩的油画。打破画面平静的是归巢的鸟儿们,它们喧闹着、追逐着,叽叽喳喳地回家,应该也充满收获的喜悦吧。
农家人很快收拾出一桌菜肴,都是些农家菜,土豆,山药,豆腐,小肉炒野菜,还有自酿的甜酒,简单而美味。小孩子们洗完手还没来得及抹干,就急忙坐桌边,争取能第一时间尝到第一口美味。
黄灯如豆,月亮不知不觉爬上山头,整个村子热闹起来。大人们走家串户,有的借农具,有的还东西,引得此起彼伏的狗吠声不绝于耳,农家人总有忙不完的农事。借着皎洁的月光,有“胆大”的小伙伴们到村前的河边玩,接着便响起各自家长的叫骂声——傍晚的乐章是温馨的。
我在院子里面拨弄着一个“小玩意”,那是一个用狗尾巴草编的蝈蝈小笼子:取数根狗尾巴草,捆住有绒毛的一头,留下长长的杆交替压绕,最后打结可成。在院子里抓一只蝈蝈放进去,看着它在里面爬上爬下,不时发出古怪的叫声,引来弟妹们争抢。笼子坏了,蝈蝈一下子跳出逃跑,旁边小狗一个急蹿,一口就吞下肚去,留下我们在原地目瞪口呆……
月上梢头,忙碌一天的人们进入梦乡,村子慢慢变得沉寂。此时,繁星点点,四野空旷,晚风拂人,只有睡得晚的人家户留一盏孤灯,与月相映成趣。不远处小桥流水哗哗响着,翻卷的浪花泛着白光,泼溅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屋舍周围,不知名的昆虫忽高忽低地叫着,田里或高或矮的稻草垛,像古老的士兵,一动不动矗立着守护村庄。昼伏夜出的动物们出动了,林中追逐猎物的猫头鹰,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咕”低鸣,忽闪间树叶簌簌而落。更远处的大山,黑沉沉地隐匿在厚厚的阴影中,像传说中的神明俯视生灵——夜晚的乐章是静谧的。
故乡秋天的乐章不会结束,生命的乐章也不会停止,因为夜深人静,窗外还有闹铃般的蛐蛐声,唧唧,唧唧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