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继渊
不久前，习近平总书记对革命文物工作作出重要指示指出，革命文物承载党和人民英勇奋斗的光荣历史，记载中国革命的伟大历程和感人事迹，是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是弘扬革命传统和革命文化、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激发爱国热情、振奋民族精神的生动教材。红军标语不仅仅是弥足珍贵的革命文物，还是红军留给我们最直接、最强烈、最醒目的精神财富，更是见证中国革命历史的“活化石”，被称为“指路明灯”。贵州黔东南是革命老区，是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地方，从1930年4月至1936年1月，红军先后5次转战黔东南，遗留下包括红军标语在内的大量革命遗址遗迹，笔者不揣冒昧对黔东南红军标语的分布与遗存、内容与特征、作用与意义等方面进行简略讨论，期以探寻其当代价值。
一、黔东南红军标语的分布与遗存
黔东南作为贵州最早传播马列主义真理的地区之一，也是红军长征入黔的第一站。尽管当时红军在黔东南集中开展革命活动时间不足3个月，但其在运动作战且物资十分匮乏的情况下仍书写了大量标语，几乎做到了“红军走到哪里，标语就写到哪里”。红军走后，国民党当局及地方反动政府为清除红军对民众的影响，下令限期铲除、涂毁红军标语，城区的大量标语被清除破坏，而留存在乡间的标语则被当地苗侗等少数民族群众采取各种办法保护了下来，直到黔东南解放。新中国成立后，各级各部门先后数次开展文物普查、党史历史资料征集和地方历史文化调查等工作，通过实地抄录、拍照留存、口述回忆等方式收集到了许多红军标语。笔者通过整理黔东南州党史相关文献资料，加上对部分红军标语的实地调研，将黔东南红军标语分布和遗存的简要情况拟成《黔东南红军标语分布与遗存统计表》，但囿于篇幅限制，故在此作省略。
据不完全统计，黔东南共有红军标语257条，这正是黔东南作为革命老区的历史见证中最充分的史料之一。从标语分布数量上看，黎平县最多，有49条，其后依次为锦屏县47条，榕江县30条（回忆口述居多），台江县27条，剑河县26条，镇远县21条，黄平县18条，岑巩县17条，施秉县15条，三穗县5条，天柱县2条，而又以锦屏、岑巩、台江等县的调查收集较为系统全面。从当下遗存上看（主要指还能看到遗存实物），锦屏县7条，台江县7条，施秉县4条，岑巩县3条，黎平县2条，镇远县2条，剑河县1条，共计27条，仅占总量的10%左右，而以照片形式遗存下来的也很少，其保护现状可以说是非常严峻。从书写部队上看，红七军团26条，红六军团16条，中央红军194条，红二、六军团21条。
二、黔东南红军标语的内容与特征
（一）黔东南红军标语的内容
1.关于中国共产党的标语。通过广泛宣传党的性质、宗旨、任务和主张，以扩大我党的影响力和美誉度。这类标语主要有：“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政党！五宣”“中国共产党是谋工农利益的党！”“拥护共产党！打倒国民党！”。
2.关于工农红军的标语。通过广泛宣传红军的性质、宗旨、纪律和作用，积极营造红军的良好形象。相关的标语主要有：“红军是人民军队”“红军是民众抗日的主力军！红政宣”“红军不拉夫，不发洋财，买卖公平，是纪律严明的军队！”。
3.关于革命政权的标语。通过积极宣传建立和巩固苏维埃红色政权的主张和作用，以扩大政治影响。这方面的标语主要有：“建立苏维埃政权！”“只有苏维埃才能救中国！”“军民齐心协力保卫苏维埃”“只有苏维埃才能解除苗族痛苦！”。
4.关于土地革命的标语。通过宣传开展土地革命运动的主张，积极改善民生，激发劳苦大众参与革命的积极性。这种类型的标语主要有：“暴动起来，武装起来，要打倒土豪劣绅分田地！”“没收土豪劣绅的土地分给贫苦农民！”“工人农民加入红军去，实行土地革命！红军”。
5.关于组织发动群众的标语。通过宣传动员群众起来开展革命，因地制宜宣传民族政策，增进了民族团结。这类标语主要有：“实行民族平等，实行民族自决，苗人汉人在政治上经济上享有平等权利！”“红军是推翻国民党军阀统治的唯一武装力量，欢迎苗族兄弟加入红军！红军政宣”。
6.关于瓦解敌军的标语。通过宣传对敌统战政策，鼓动敌军倒戈，起到动摇敌人军心，削弱并瓦解敌对力量的作用。这方面的标语如：“白军士兵同胞们，我们红军，工农不打工农，士兵不打士兵，希望你们拖枪过来当红军！”“红军医治白军伤病兵！红军”。
7.关于反帝抗日的标语。通过宣传反对帝国主义，特别是反对日本侵略者，宣传北上抗日主张，起到救亡图存的社会思想引领作用。这一类的标语有：“帝国主义滚出中国去！”“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工农红军北上抗日是抵御外侮，反抗侵略的英勇斗争！”。
8.关于国民党反动派的标语。通过揭露以贪官污吏、豪绅地主、商人资本家为代表的国民党反动派残害人民的种种罪行，让群众看清了他们的真实面目。这方面的标语主要有：“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贪官污吏！”“打倒剥削屠杀贵民的军阀王家烈犹国材！军政”。
9.关于工商经济政策的标语。通过宣传开展经济斗争、争取平等地位以及我党我军的工商业政策，广泛团结社会各阶层人士的同时也能促进地方经济繁荣稳定。这类的标语有：“工农群众团结起来不交警备捐！红政”“革清国民党一切苛捐杂税！红二军宣”“东西要公买公卖！”。
（二）黔东南红军标语的特征
1.主题上：鲜明性与针对性的融合。黔东南红军标语一方面突出革命主题，旗帜鲜明地反映革命愿望。这些标语语言铿锵有力、态度坚决、气势磅礴，多使用“打倒”“革清”等充满革命激情的词汇，不仅展现了我党我军的革命决心意志，吹响了战斗号角，也使得广大人民群众欢欣鼓舞、倍感振奋。同时标语也揭示了时代主题，反映了当时的主要社会矛盾即中华民族与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之间的矛盾，在黔东南就有21条宣传救亡图存、主张北上抗日的红军标语。另一方面结合地区实际，具有很强的针对性。红军进入黔东南这个少数民族地区后，非常注重民族团结，采取了诸多改善民族关系的宣传策略，留下了“实行民族平等，在经济上政治上苗人与汉人有同样的权利！”等与苗侗等少数民族利益直接相关的标语就多达16条。此外，当时贵州黔东南处在军阀王家烈的统治之下，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类似于“反对王家烈犹国材对苗人的一切苛捐杂税！”等具有地方特色的红色标语也不在少数。
2.内容上：简洁性与通俗性的互渗。黔东南红军标语内容也很丰富，一方面体现在标语内容字数简洁、语言凝练。书写的标语多采取口号式的短句，字数基本上是10-30个字，多以言简意赅、简明扼要、深入浅出的方式，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我党我军的主张。另一方面标语内容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书写的标语不用生僻晦涩的字词，而是用朴实无华的语句表现出来，同时考虑到当地劳苦大众的认知水平，达到了一看就懂、一听就明的宣传动员效果。如“当红军有田分！”“穷人不打穷人”等标语内容就非常简明有力。这些简短凝练、平实通俗、感召力强的口语化标语更容易使群众产生共鸣和认同，以这种通俗的文化载体把革命真理深深地镌刻入他们的脑海中，不仅对广大群众进行了革命理论宣传，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和拥护，也进一步激发了苗侗同胞的革命斗志。
3.形式上：多样性与多元性的统一。一方面标语书写方式灵活多样、不拘一格。在场所选择上，遗存或口述的标语许多都是写在民房、仓库、寺庙、城墙等建筑物的墙壁、板壁、门板、柱子、天花板上，极少部分书写在石壁、书本或张贴在墙体、板壁上。在使用涂料上，多数用墨汁书写，颜色以黑色居多，也有用粉笔、石灰、红土、木炭、锅烟等作书写材料，如从锦屏县已征集到遵义会议纪念馆馆藏文物“替红军送消息”木板标语便是用石灰浆书写的。在形式选择上，以楷书、隶书、行书为主，有横书和竖书两种，有些还配有漫画以加强宣传效果，画面十分生动形象，如黄平县旧州镇仁寿宫砖墙上便配有漫画来说明“工农和红军联合起来，打倒贵州国民党军阀王家烈！”的内容。另一方面制作人员多元复杂。制作书写标语的人员很多，不仅是红军政工人员和宣传队员的业务工作，还是广大红军战士每日必修课程，甚至包括高级领导干部也带头参与其中。当时，制作标语的单位接近20个，有的单位出于军事行动保密需要，署名用如“五宣、红政NYP、红政14”等代号作为落款。
三、黔东南红军标语的作用与意义
（一）黔东南红军标语的作用
1.在民族地区中传播了革命真理、唤醒了苗侗民众。黔东南是苗侗同胞的聚居区，地处西南山区，信息闭塞，语言不通，在红军初入时民众对他们了解不多，很容易将红军与旧式军阀兵痞混为一谈。加上国民党反动派的舆论封锁、恶意宣传和大肆煽动，对红军产生了不少的误解。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使受苦大众从胆怯和迷茫中解脱出来，红军通过很多喜闻乐见的形式广泛宣传党及其军队的性质、宗旨和主张，在各种显眼位置书写“我们红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违者枪决！”“苗民们不穿破衣到财主家穿新衣服去！红军□”等标语给予了强力反击，迅速传播了马克思主义真理，逐步唤起了广大民众参加革命斗争的意识。通过群众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党和红军严明的纪律及种种实际行动，其良好的形象迅速赢得各族民众的信任支持和拥护爱戴，彻底揭穿了国民党的弥天大谎，在这些红军标语的感召下，发挥其强有力的社会动员作用，很多苗侗同胞主动为红军带路、运送粮食物资、收留救治伤员、参加红军队伍，黔东南的革命斗争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有力地推动了革命形势的发展。
2.在危急时刻下凝聚了革命力量、鼓舞了全军斗志。红军几次行军过黔东南时，都面临着敌强我弱、环境险恶、物资急缺等难以想象的重重考验，特别是红军长征进入黔东南时正是在惨烈的湘江战役过后不久，在上有敌机狂轰滥炸下有强敌围追堵截的重大关头和危急时刻，这就更需要广大红军指战员要有坚定的理想信念，发扬艰苦斗争、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而如同战斗号角的红军标语便是他们凝心聚力努力前行的“指南针”。大量具有鼓动性、号召性的标语，起到了鼓舞军心、振奋士气、激励斗志的作用，如“中国工农红军万岁！”“保卫苏维埃，天天打胜仗”“杀尽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绅！红军宣”“消灭贵州军阀赤化贵州！”等坚毅果敢、热血沸腾、充满斗志的口语化标语，激起了红军官兵敢打必胜、勇往直前的决心和信念，凸显了强劲的革命力量和强大的精神动力。正是因为包括宣传标语在内的思想伟力指引之下，广大红军将士同仇敌忾、奋勇前进，征服了千难万险，战胜了强大敌人，创造了人类军事史上的奇迹。
3.在国难当头前点燃了指路明灯，削弱了敌方士气。在面对中日民族矛盾逐步上升为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大局面前，红军在黔东南行军作战时，积极宣传救亡图存共同抗日的民族统一战线主张，通过“打倒蒋介石卖国贼出卖东三省与半个福建省给了帝国主义！”“杀死不准抗日的官长，转变到真正抗日的红军中来”等标语揭露国民党“攘外必先安内”的错误决策，深刻揭示出国共两党及其军队的强烈反差，让国军士兵认识到双方的本质和前途，有效瓦解了敌军的心理防线，分化和削弱了敌人有生力量，并使其认识到红军才是抗日救亡的正义之师。在认真摸清敌方部队的发展脉络、官兵矛盾和士兵情绪后，通过“改良士兵生活待遇，要求发清欠饷，反对打骂，反对法西斯压迫和屠杀”“反对官长打骂士兵，要求改良待遇，把土地分给士兵！红军宣”等标语揭露敌军虐待士兵、克扣军饷的客观事实，引导国军士兵认清了国民党的罪恶本质，唤起白军士兵的觉醒。还点燃了敌军将士革命道路上的指路明灯，鼓励他们倒戈投诚，通过“红军医治白军伤病兵！红军”等标语攻破他们的心理防线，弱化他们的战斗意志，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二）黔东南红军标语的意义
1.历史意义。标语作为红军除了枪杆子之外的“第二武器”，在革命斗争当中充当主力与前锋的角色，不仅体现了我党我军的政治主张与革命理念，揭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丑恶行径和黑暗统治，也表达了人民群众的迫切需要与社会愿望。黔东南红军标语的书写和传播不仅让党和红军开展革命工作如虎添翼，为中国革命形势的利好转向擂鼓助威，还为红军顺利进行战略转移贡献应有力量，对红军长征取得胜利和长征精神的形成，对于少数民族同胞的理想信念教育、革命意识培育、唤起民族觉醒等方面有着重要历史意义。同时，为研究红军历史和长征文化提供了关键线索，为探明当时的社会问题与社会现实提供了鲜活素材，对了解红军的政治宣传、社会动员和行动轨迹等诸多细节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2.现实意义。红军标语中的历史经验和重要启示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在步入新时代的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时代价值，非常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首先，有利于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红军标语所蕴含的崇高品质、红色基因和优良传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重要理论来源，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凝聚奋进的精神力量。其次，有利于新形势下党的宣传思想工作的借鉴启迪。在开展宣传思想工作时更加需要汲取红军标语宣传动员的成功经验，要把加强党的领导贯穿新时代宣传思想工作各方面，更加注重改进和创新包括标语在内的宣传方式方法。再次，有利于利用红色资源助推经济社会发展。红军标语作为一种珍稀的红色文化资源，有着很强的红色旅游开发价值，要大力推动通过发展红色旅游作为助力革命老区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促进乡村振兴的关键增长点，为实现革命老区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作出新的贡献。
总之，黔东南的红军标语内容浅显易懂、语言平实通俗、富有地方特色、照顾民族习惯，无论是宣扬我党我军的主张，还是宣传动员群众，抑或是打击瓦解敌人，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可以说，这些遗存在苗乡侗寨的“指路明灯”是红军转战黔东南时艰苦奋斗的原始记录，是一部英雄史诗，不仅反映了我党在严峻复杂的国内外形势下进行不屈不挠斗争的智慧和经验，也见证了我军那段激情燃烧、战火纷飞的革命岁月，为后人留下了弥足珍贵的革命财富，既为我们研究党史军史提供了第一手宝贵资料，更成为今天进行党史学习教育、革命传统教育、精神文明建设的生动教材，这些历经磨难又饱含温情的红色印记，其积极作用和成功经验不仅彰显在革命历史时期，更为现实社会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启示和思想启迪，对发扬革命传统、传承红色基因、赓续精神血脉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作者单位：中共黔东南州委党史学习教育领导小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