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军霞

早晨上班，乘坐电梯时刷到一段暖暖的视频：某地有位流浪老人，连续7年到同一家店买面条，有时会拿出折叠得很旧的零钱，有时他没有钱，就用手绘的“人民币”买面条，不管他递上来的是“钱”还是“画”，店老板夫妇都会给他足够分量的面条，男老板说，老人每次手绘的“人民币”图案都不一样，很有意思。他还说，老人其实很懂礼貌，如果因为拿不出钱就让他饿肚子，自己也会于心不忍，他毕竟比我们更不容易……

我觉得这位老板说的话非常暖心。流浪汉老人手里拿的分明不是钱，他却看穿不拆穿，在递出面条的同时，其实这也为老人保留了一份尊严，我觉得这一点比他无数次送出的面条要珍贵得多。我记得当年自己刚参加工作时，我们办公室有个喜欢追求时尚的女孩，她全身上下几乎都是名牌，就连一个背包都是花了近两千块钱买的。那时，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一个她这样的包，感觉她的消费水平实在是“高大贵”。半年后，那女孩离职，办公室的一位大姐，在跟我聊天时才提到，她的包并非真正名牌，在某宝上花一两百块钱就能淘到一个。我听了大吃一惊：“我记得她刚买这个包时，你还说款式正、做工好，一看就显得十分高档。怎么……”大姐笑了：“年轻女孩正是爱美的年龄，有点虚荣心很正常，她自己觉得开心就好，咱们又何必去拆穿呢？”那一刻，我没有觉得大姐虚伪，反而很欣赏她的这种想法。

我记得多年前在老家，邻居家的花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穿上自己当季最好的衣服，把头发也梳成漂亮的发髻，然后提着一个用碎花包袱盖着的竹篮出门，逢人就说：“回娘家啦，回去看看……”到傍晚的时候，她又光着光鲜地回来，竹篮里照样鼓鼓囊囊的，有人就问她：“从娘家带回啥好东西了？”她就从篮子里拿出一包点心：“娘家人给孩子们带的点心，来尝尝吧！”那年月点心不便宜，谁好意思真的吃？问的人往往摆摆手，羡慕地说一句：“娘家人对你真好，有福气啊！”花婶听到这话，眉眼之 间的笑意更浓了：“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有福气呢！”

后来有一天，我跟母亲去走亲戚，吃饭时遇到一个人，她跟花婶娘家是一个村的，还主动问我们：“她在你们那里过得好吗？”母亲说：“她的婆婆、丈夫都是好脾气的人，孩子也听话，日子过得好着呢！”那人就说：“这就好了！她总算熬出来了，她在娘家时，哥哥和嫂子对她都不好，心肠可狠了。就算是现在她回娘家，也是看在她带礼品回去的情面上，勉强给口热乎饭吃，也从不给她回礼，都是来时篮子满满，走时篮子空空……”我想起花婶每次从娘家回来时，篮子里分明是有点心的啊，正想说出来，母亲却用眼色制止了我。回去的路上，母亲才跟我说：“你花婶是个要面子的人，她为了回去看老娘不得不讨好哥哥嫂子，回来时空着手怕别人笑话，自己买些点心放进去，真是难为她了，不容易啊……”母亲叮嘱我，对谁也不要提这件事。再后来，每次看到花婶走娘家回来，小小年纪的我，总觉得她手里那篮子里装的不是点心，而是满满的心酸，但我谨记母亲的叮嘱，什么也不说。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成人的世界，其实很的脆弱，好多事情，一用力，就会拆穿；一拆穿，就会彻底变了味道。生活已经如此的艰难，谁活得都不容易。不妨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因为，有很多时候，不拆穿也是一种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