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 瑶
多年前,我在给一位诗人朋友的诗集序言中写道,一首诗诞生后,你要让学院的老教授读得懂,也要让刚会写情书的初中生读得懂。一首诗的成功,无外乎是语言优美、让读者读得懂和有一定的历史传承意义。一个诗人所构造的精神殿堂不能拒人千里之外。
近来得到越山新出版的《双面人文》诗书作品集,品读其中诗作,才有所感悟:原来诗还可以这样写,他在短短的文字里面,构筑辽阔的诗意。
“天空布满降落伞/它们被锁入一个黑色的箱子/风从南边的拐角处/逃离出来/悄然爬上城市的屋顶。”(《把降落伞当成天使的翅膀》)这首短诗的标题就是一句极具诗意的句子,读者忍不住往下读下去。比如:“黑夜深处的这个冬天/在城市的怀里/躺着。”(《不夜城》);比如:“颓废的城市/龟缩在黑夜里/有人 在井盖下/烧毁云的密件。”(城市的序曲);比如:“钟声从匿名的塔楼传来/一路虔诚 充满抑郁/行进的城市/催眠术/两个不会相遇的人在料理着世界。”(《催眠术》);比如:“城市低垂着/在费解的思考/学雨走路/苍蝇和蚂蚁不停地缝着/地上的阴影。”(《登上另一辆在雨中哼唱的公交车》),这些简短的文字背后,诗人越山为读者徐徐打开他的精神殿堂,并期遇与之分享尘世间的诗情画意。
越山的诗不长,都属于短诗。对于一个诗人来说,吝啬语言是一件难得的事,短诗不好写,中国的汉字是半抽象半形象的文字,无数汉字码在一起,仿佛就是一座宫殿,这些文字是可以让诗人写出谜一样的句子。他用简短的文字发现诗背后的哲学,他在寻找文字中的万事万物存在的关联,他在不断发现语言之外的未知,在薄凉的尘世找到诗意的表达方式。
“在更高处/沉重的乌云/一团疙瘩布满的密集物/弯下腰来/俯身进入某物。”(《种子试着在屋顶生长》);“墙上古老的文字/无比的空少/只写着/这是春天。”(《这是春天》),这些意象诗人越山处理得非常妥当。庞德说意象是“感情和知性在瞬间的复合体”,诗人将自己的心灵向世间大千万物敞开,期望与读者达到共鸣。
诗人的目光有多深远,他的诗歌就能走多远。“冬季的日光 没有温度/只有最狡猾的阴影/能在那里遇见自己 胶片/和梦的讲座。”(《冬季的日光》),这些语言,带着锋利,我一直承认一个成熟的诗人,他的情感和精神必定是磨砺之后的语言爆发者。在巨大的爆发力之下,完成深度的自我修行。我曾给一些刊物选编诗歌作品,不在乎作者名气,只在乎打动我的具有爆发力的语言。
越山低调,说自己的诗是某个瞬间偶然得到的,胡乱写,没多大意义。这一点我不敢苟同,在完成一首诗的时候,他一定进行了深度的思考,思考诗歌之外的未知。聂鲁达说:“如果说我的诗有什么意义,那就是具有不肯局限在某个范围之内,向往更大空间的无拘无束的倾向”。我从他的诗里找到某种答案,比如:“他穿墙而过/在滚烫的梯子上/拜会圣训。”(《思想的面具》);“哥德巴赫将右手伸入梦中/一处狭隘的迷宫/数字的游戏在那里 开始上演/它激烈地 盲目地/搜寻那群黑鸟飞行的轨迹。”(《哥德巴赫猜想》);“城市深处的角色/一个说客的半身像/撕掉了局部的面具/与现实的虚荣共处。”(《无常的春日》);“黑暗中,它们会遇到某位绅士的鞠躬/这并不奇异/只是一团更深的阴影,而已。”(《岁月的泥》);“梦里深处/未出生的乞丐已静等了百年”(《我们假扮乞丐》)。作为诗人,必须介入现实,站在现实之外,以旁观者的身份体察、审视、质疑现实,构建新的秩序。同时则深入现实表象之下,表现出抵御、抗拒现实的倔强性格和不与流俗苟同的主体意识。
越山的诗歌取材来源于日常,在冲突中实现诗意表达。诗人的内心往往有矛盾性,善于从具体微小的事件中放大,我经常把诗人比喻成牛,因为牛的眼睛结构特殊,像一面放大镜,能把一个人看成一座山那样伟大。在庞大的物件面前,自我显得非常的渺小,牛是自古以来的谦卑者,诗人亦如此。
越山多才,善书画,在这部文集里,他给我们呈现了多幅书法作品,有行书有草书,给这部诗集增色不少。
“读越山的诗,在他的长短句里起伏跌宕,随波逐流。时而视野开阔,时而学贯中西,时而羞涩矜持。有诸多诗句读来如游荡在凯里老街潮湿的巷道,也像在渐冷的月光下失眠之人的叹息。”这是我在阅读他的上一部作品集《与伯爵同行》的感受,在他新出版的《双面人文》必将带来新的体验,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