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绍敏

一

当我赶来的时候，季节已燃烧成金黄。几行缠绵的诗句，挂在树梢上，随后，飘落进空旷的心地。薄阳谱曲，风吟诵，我倾听。

河水清澈，江面如镜，照见你单薄的身姿。

枯黄呈蔓延之势，带着深秋的指令，在大地上随处涂抹，似乎要把万物推向更深的寂寥。此时，你就摇曳在画面的中央，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抵御着秋色的浸染，守卫着青涩的乐园。或疏或密，或高或低，细长的茎秆上，横斜着几笔写意的叶片。俏立风中，紫色的长发飘飞，素面淡抹，宛若遗世独立的山野女子。

临江而居，似水柔情。搁浅沙滩的木舟，装不下满腹心事。只有等到傍晚时分，夕阳入怀，光影合奏，寂静的天幕中言辞闪烁，万籁之下，终究隐藏不住那千古传诵的风情。

我掬一捧水，波光粼粼中，你正涉水款款而来。

二

一只飞鸟从头顶掠过，消失在时光的深处。

在水一方，因水丰盈，你蓬勃的青春，曾葳蕤成一江生动的风景。四季轮回，枯荣更替，默默流淌的江水，又悄悄带走你的容颜。

我只作短暂的驻足，你便用一生最灿烂的笑容，展现出内心一如既往的坚定与豁达。

听得见寒风的脚步正从山那边走来，过不了多久，枯萎替代茂密，佝偻替代挺拔。这有何妨，你依然用另一种姿态，书写着生命的顽强与执着！

不惧风霜，哪怕仅剩一根枯枝，也如利剑直指天空。冷月无边，起舞弄影。

不惧雨雪，哪怕躯体全部腐烂，也要把梦想的种子托付给泥土。深入大地的根系，时时孕育着新的希望。

就算一场野火突然造访，灰飞烟灭过后，遍地都弥漫着生长的意境。

生生不息，这是你立于天地的铮铮誓言。

三

横跨江面的木桥，引领着我走近你。

人立桥上，倒影水中，湍急的流水将我撕扯得支离破碎，与周围的事物融为一体。

你就站在桥的另一头，亭亭玉立，招着手，背后浩荡的一大片，起伏成一幅流动的山水画。

两岸青山，水绕沙洲，你用永久的等待，细嚼出岁月的沧桑。

总是比人最先抵达想去的地方，生根发芽。慢慢靠近你，仿佛穿越时光的隧道，站在你身边，我永远跟不上你行走的脚步。

面对面，我只能以仰望的姿态。洁白的芦花飘洒在我头上，一瞬间，早生白发，竟然憔悴成你的模样。

静默，相对无言，唯有落叶打在水面的声音。

流水见证了你的枯荣，而你洞察着人世的一切。

逝者如斯夫。你是江边的智者，告诉我如何去迎接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