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军霞
朋友的老父亲过八十大寿,他邀请了很多亲朋好友相聚,场面十分热闹。吃饭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几位女士,从头到尾都在热烈交谈,除非有新的热菜上桌,她们才会小小地暂停一下。
她们当中,有一位是官太太,手上戴了一个价值不菲的钻戒,坐在她旁边的朋友,反复捏着这位太太的手说:“这个钻戒也太漂亮了!哪天借给我戴两天?”官太太反手把她的袖子挽起来,笑着对我们说:“都来评评理,这人自己戴着大金镯子,还能在乎我这个小小的戒指吗?”
这时,第三个人装着无意地问别人:“你们单位今年发奖金吗?”有的说不发,有的说发,又有人说:“你还在乎什么奖金啊,你老公今年升职了,这就是最大的奖金啊!”哦,原来刚晒完首饰,又开始晒老公了,我继续听着,马上有第四个人翻出手机,晒自己孩子参加什么活动的照片和视频……
这几个人,碰巧我都比较熟悉。官太太曾经是我的旧同事,当年嫁给一个凤凰男,刚结婚那几年他们总是吵架,我们都曾见证过她插着腰骂男人:“我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穷鬼!”不料,几年后,“穷鬼”不再穷,升职之路走得非常顺畅,很快就成了某单位的一把手。于是,她逢人就说:“我早看出他有富贵相,否则我凭什么嫁他?”我倒是再也听不到他们夫妻吵架了,因为她早就搬家了,听说如今再也不骂男人,反倒是男人一回家,她就慌着倒水递茶。但是,她手上那个明晃晃的钻戒能证明过得很幸福吗?我看也不一定。当然,我这样的理论也有被认定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
戴大金镯子的那位,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正因为如此,她三年前出轨一位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建筑商,硬是抛下一儿一女,再次披上了婚纱。话说女人就算再漂亮,过了四十岁,再想凭借外表当资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建筑商当年能迷恋她的美貌,硬生生把一个好好的家庭拆散,后来再去迷恋比她更为年轻美貌的女孩,也就不足为怪了。她倒是住上了豪宅,也绝不缺钱花,可再婚后没有孩子,男人终日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知独守空宅的她,是否会怀念从前一家四口虽不富足却十分温馨的日子呢?
至于那个询问年终金的女士,她的老公不过是某单位的一个科室的头头,但是巧得很,当天一起吃饭的人当中,正巧有她老公的一个下属,这就让她觉得颇为得意,不把话题引到老公身上就格外不舒服。
那顿饭,我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因为,我没有啥可以晒的,爱人是收入一般的自由职业者,家里住着没超过一百平方米的房子,没有昂贵的首饰。非但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就算在朋友圈里,我晒得也都是最普通的场景:比如元旦那天,儿子一大早站在阳台,说等着看日出,要拥抱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我喜欢他这种小小的仪式感;比如寒冷的冬日,披一身霜花回家,推开门,爱人已备好了热腾腾的火锅;比如女儿放学回来,说美术课画了一幅画,被老师表扬了……
每个人的内心最在乎的事情和人都不一样,或者是家庭,或者是自己,或者是爱人,或者是物质。我在乎这些日常的小温暖、小确幸。多数的时候,我只把它们默默收藏在心里,偶然,我也会发到朋友圈里晒一晒。余生,我愿意继续用这样的在乎悦纳自己,拥有这些已足够,足够在庸常的岁月捡拾一朵又一朵幸福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