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2-0017 黔东南日报社出版

2022年05月21日

“视网膜异常”的婚姻与人世的抚慰

—— 读吴芳秋短篇小说《上睑下垂》

□ 李茂奎

列夫·托尔斯泰有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我们不妨将这句话理解为一种爱情进行时的时间叙述:幸福家庭是一个过程,幸福之后便是不同的不幸纷至沓来。吴芳秋短篇小说《上睑下垂》(《椰城》2022第3期)以女性视角观照当下都市人的情感体验与情爱伦理困境,诠释了这句话。

《上睑下垂》是一篇有关婚姻家庭的小说,一个个日常生活的切片,让人看到了现代社会中夫妻关系的功利性。

小说采用全人称视角展开叙述,剥开婚姻的面具,寻找精神出口。因为女儿然然右眼先天性视网膜发育不良,患上一种叫“上睑下垂”的病,导致婆婆不高兴,丈夫也冷淡,“从然然确诊到手术,婆婆和丈夫没有来过一次”。由此,主人公瑶瑶带女儿到北京看病,是朋友尹帅帮忙,和尹帅一起看樱花,在他的茶社聊天、品茶、弹古琴,和尹帅暧昧……小说解构了男性期待视野中的那些温柔善良、忠贞隐忍、逆来顺受的“闺阁天使”女性形象,开始致力于展现女性文化心理结构的复杂层面。

“上睑下垂”其实是对婚姻的一种暗喻,生活中有多少是因为视网膜异常导致视觉障碍“看不准”造成不幸的婚姻。吴芳秋的短篇小说《上睑下垂》就是对何为真正生活的一轮猜测,一场追问,一次与自己必然的和解,它毫不避讳地指向此时此刻的婚姻状态,和对过往情感的想象与回望。瑶瑶自己的丈夫是从农村出来的,刚开始谈恋爱时,家里老人曾经劝过她,要找个经济条件好一点的,或者有家庭背景一点的,瑶瑶当时不相信,与丈夫结了婚,婚后却不如意;瑶瑶之前,有过不光彩的历史,瑶瑶父亲修车,母亲做手工活,家里生活过得十分拮据。瑶瑶邀约比自己父亲年纪都长的煤老板“小邓”来到家里做客,每个月给她一万块零花钱,“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仿佛钓鱼的鱼饵” 。并且“一连拿掉了三个与煤老板的孩子。”瑶瑶因为煤老板离得远一年不见她一两次而买相机学习摄影,由此认识了尹帅,“他们像相见恨晚的老朋友。”但尹帅最终也没有给瑶瑶带来幸福:“怎么用力都不行……五十不到就不行了。”小说揭示了当前的日常生活出了问题,换一种日常未必就能解决。改善一段情感,不是开启另一段情感。

同样,瑶瑶父母的婚姻也是如此。“这么多年,瑶瑶早已习惯了父母的争吵……在瑶瑶的整个童年印象中,父母经常吵架,而且每次都为钱吵,每一次母亲都委屈得泪流满面”,而父亲则说:“我知道你们娘家看不起我,我知道儿女们都不尊重我。”父母矛盾重重。

王安忆说,短篇小说往往是在偶然上做文章,但这偶然却集合着所有必然的理由。理由是充分的,但也不能太过拥簇,那就会显得迟滞笨重,缺乏回味。所以还是要回到偶然性上,必是一个极好的偶然,可舒张自如,游刃有余地容纳必然形成的逻辑。《上睑下垂》描写了婚姻生活中的必然和偶然,家人偶然的一句话、一件事,就会引起必然的结果。

瑶瑶的闺蜜阿雅婚姻也不是那么美好,她向瑶瑶哭诉,“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如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的圈子,我永远也挤不进去。我的丈夫,永远光鲜亮丽,永远高高在上,回家来也像个爷,什么也不做,不陪孩子不陪我,虽然给我钱,虽然给我请了保姆,但那又怎样。我要的不是钱,而是温度。”感叹“婚姻怎么这么难?”阿雅因此想离婚,并夸瑶瑶“工作能力强,又嫁得好。”阿雅却不知,瑶瑶也正在想离婚。

有人说,小说还应该“让读者能够一掬感动之泪、产生心灵的共鸣,而且还是最精确的社会—道德的地震仪,甚至能对未来的暴风雨、民族、社会心理乃至人类的苦难做出预报”,这是对哲思层面的要求,也就是所谓的“有意义”。韦斯坦因说,“意义”指文学作品中和问题或思想有关的方面,要言之,即作品的“哲学—思想的主旨,道德的基础”方面。小说是写给读者大众看的,读者大众是一种“意义动物”。布鲁克斯更是指出,我们不应该忘记,每个人或早或晚都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即:生活的意义何在?要是一篇小说不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来关心这个问题,我们就会失望之至。由韦斯坦因和布鲁克斯的言论不难发现,小说一定要“有意义”,其指涉小说的思想、主旨,隶属于哲思层面,代表着作者对这个世界、社会、人生、历史、文化的一系列看法和见解。此外,还关涉小说阅读者的代偿心理的需要。吴芳秋短篇小说《上睑下垂》,用文字精心构筑的人情世界,是人与人之间或热烈或凉薄或微妙的多种关系,是变幻莫测的人性修炼场。这种种情态中,总有一些难以名状、为人忽略的隐秘角落,最接近真正的小说生活,那里可能隐藏着惊涛骇浪,也可能空空如也。小说家在建构小说生活时,不仅需要发现这些精神角落,还要努力去创造一束光,去照亮它们,清扫其中的灰尘,还其本来的清洁面目。

对美与善的歌颂、对丑与恶的批判,都是对人性的揭示和发现,但好的小说往往都选取那些能够引起读者共鸣、共情的普遍性的人性存在加以揭示,比如孤独、尊严、安全感、存在感、爱的渴望等等。小说满溢着吴芳秋对世间人性的深情凝注,最终,瑶瑶“去把父亲找回来,即使父亲从来没爱过她,她作为女儿也不能不管。但是现在父亲会在哪里?有没有回家?这么想着,她已把车开到家楼下。天下起小雨,所有的景物都在昏黄的路灯中安睡着,不远处的草地坐着一个醉汉。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父亲,但是还是弓着身子缓慢地走上前去。”我们在此看到了人世的抚慰。

王德威说,小说家看遍人生的崇高与低俗,唯以文字、以故事继续述说古今,演绎悲欢与涕笑。《上睑下垂》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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