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登玖

这辈子，见过死别，如今又见了生离，两者都是人生大痛。

孙女现在上幼儿园，前些天“五一”放假，儿媳说想她了，叫我送过去。临行前，我逗孙女：“带你去可以，回来的时候不准哭哟。”孙女也满口答应，还拉了钩。于是我们从凯里出发，前往目的地——锦屏。

为了让孙女安心坐车，我把沿途要经过的大站都给她做了个介绍。我说：“我们先是到台江，然后到剑河，再到三穗，又到天柱——好，天柱一过去，就是锦屏了！”我有意说得眉飞色舞，好像很快就到，孙女听了很高兴。然而，毕竟路途遥远，大概是觉得迟迟还不到，见母心切，过了三穗后她就时不时地问，“到哪里了，到哪里了”。我扳着手指说：“这里是长吉，长吉过去呢，就到瓦寨，再到款场，再到织云，再到邦洞，然后到天柱。”听我数得清清楚楚，她稍稍稳定了情绪。但只过得一会，看着窗外比较大点的村庄，她又问，“到哪里了，到哪里了”。为了让她感觉行程快了，本来才到瓦寨，我却省略了要经过的一些乡镇，说：“这是邦洞，一下去就到天柱了。”七熬八熬，等到织云，她带着哭腔又问：“爷爷，到哪里了？”我如实告诉她：“这里是织云，下去是邦洞，马上就到天柱。”孙女似乎听出了问题，发现我刚才在乱报，不悦地道：“你在骗我！”我一方面觉得好笑，同时也感叹现在的娃娃真聪明；孙女渐渐长大了，再也不能像哄三岁小孩那样哄骗她了，尽管她只有四岁。

孙女不再吭声，眼睛也开始眨巴，我跟她说：“你先睡一觉，很快就可以见到妈妈。”她顺从地闭眼睡去。

整整用了三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孙女也早醒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下的士，就直奔她妈的店铺，老远就叫：“妈妈！妈妈！”看她那副激动的样子，我既好笑，又暗暗痛心。唉，那么小的娃娃，父母却离异，如今天各一方，见一面都难。现在的夫妻，三句话不和便一拍两散，大人可能觉得无所谓，可是，可怜娃娃啊，小小年纪就要承受有爹无娘、有娘无爹的伤痛。

在妈妈那里，孙女过得非常开心，时不时把妈妈的脸亲了又亲，仿佛要把这段时间以来内心的思念尽情释放。也难怪，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她们娘俩又已经分离三个多月了。三个多月啊，长长的三个多月！我隔一天不见孙女都想，更别说她三个多月没有见到妈妈！亲情，最难放下；亲情，让人挂肚牵肠。

而作为母亲，自然也表现出深深的舐犊之情，一句一个“仔”，一口一个“乖”，给她洗头洗澡，梳妆打扮，各方面都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一刻，我想，孙女一定感受到了浓浓的无法替代的母爱。

我们，在母亲的怀抱里总是感到多么幸福，巴不得，永远享受这份温馨。

几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孙女又得离开妈妈了。临别时，妈妈一再劝她莫哭，等到放假又过来玩；孙女也似乎表示听话，于是我牵着她的小手，走出妈妈的店铺。可是刚走几步，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孙女只顾埋着个头，跟她讲话也没答应。我俯身下去察看究竟——天！原来，孙女早已成为泪人，只是我们有约在先，不好意思哭出声来。尽管我一再劝导，可是，越劝越哭，越劝越哭，只见她眼泪翻涌，一步一回头，口里喊着“妈妈，妈妈”，那一幕，直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