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茂奎

小时，父亲是一封信

每次，写信给在外地工作的父亲

不识字的母亲口授，我写

语气是母亲的

文字全凭读小学的我拿捏

我对信的开头称呼父亲的小名

感到不适和别扭，稍做停顿

把母亲的叮咛和不可言说的思念

写成一个个汉字，寄过去

家中琐事，在信中都变得简洁

但沉甸甸

就这样在外地和老家之间

信，来来回回

语句，重重复复

我只能从信里

认识父亲及他的日常

从收寄信新的地址

知道父亲单位的变换

八分钱的邮票

承载着几口人的口粮和学费

——我不会知道父亲在那头的为难

那时，父亲很远

是一封信一个月的距离

只有收到父亲的来信时

离我很近

从兄长到我，写了多年

父亲也没有归来

现在，父亲不能收信了

心里却有一封永远寄不出去的信

在农历七月中元吉日

我只能模仿母亲格式化且不失礼貌的语气对父亲说：

梁坤，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