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2-0017 黔东南日报社出版

2022年06月25日

三叶半夏

□ 江初昕

半夏,又名三叶头草,长柄上长三片叶子,中间还长有一根梭形的花苞,只要一碰,就会有粉末散开。半夏草一般生长在茶叶丛、玉米地里,尤其是夏麦收割后,地里种上了棉花,密实的棉花地里半夏特别多。这个时候,有人从集镇上回来说,药材公司门口贴出了公告,上面写了开始收购半夏这种药材,大人们一听顿时来劲了,只要学校放假,各家的父母亲都会叫我们小孩去地里挖半夏。

只要不和自己的父母亲在一起,我们小孩子结伴去地里挖半夏,也是开心的。密实的茶丛、棉花地里都成了我们嬉戏打闹的好地方。大家各拿把小锄头,一只竹簸箕,一路追逐打闹朝地里走去。大家弓着背,猫着腰在地下四处寻觅,凡有半夏的地方,杂草也偏多。青青的半夏多生长在杂草丛中,稍不留神,就会失之交臂。有时同伴走在前面,后面的人照样能挖到隐藏在草丛里的半夏。往往走在前面的同伴懊悔不迭,只怪自己眼神不好使。在寻找的过程中,一旦发现自己身边的同伴附近有半夏,就会使出诈骗术,手指着前面故作惊讶,哇,前面那么多半夏,便有冲向前去的动作。同伴不知有诈,赶忙跑了过去,等他知道上当受骗后,属于他领域的半夏早就被人挖掉了。

最有意思的是有女同伴在场,男同伴一般都会向女同伴献殷勤。在这些女同伴中,晓丽对我最好。晓丽和我同年,只是她月份比我大点,她要为管她叫姐姐,我对此不屑一顾。晓丽家的条件不好,母亲常年有病在身,里里外外都靠她父亲一个人。晓丽从小就很懂事,农活也都能拿得下来,下田插秧,上山砍柴都经常干。

半夏挖回来以后,去皮的过程,则是最麻烦的。首先是要去泥去皮,用竹簸箕拎到河边,沉到水里,用手使劲搓揉,要把半夏块茎上的泥土连同皮一起搓掉。接下来就是漂洗,等泡软的皮就会退去,从水里捞出,用手一撸,一颗圆溜溜白兮兮的半夏颗就从粗陋的外衣包裹里蹦了出来。剥完的半夏,需即刻放在清水里洗上至少三次,像脱胎的女子,肤如凝脂,白如凝练,颗颗圆润饱满,水灵灵的又像刚出浴的婴孩,即刻捞出控干水分,盛在箩筐里,晾晒在太阳下,半夏籽晒干后,抓一把,咣当当的。

等积攒了不少半夏,就到集镇上的药材公司去卖。大家来到药店,药店里的人把手伸进口袋中,先在里头搅和一下,在抓起一把放到竹笸中,对着光线查验了一番,给出了等级,就称好重量,柜台上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响,立马结账拿钱。拿到钱后,大家不忘记犒劳一下自己,毕竟有自己的一份辛劳和汗水。在集镇的店铺里来一碗馄饨,买一把水果糖。而我则喜欢买几本小人书了。反正,有了钱,大家都很开心。在街上玩了大半天,大家才依依不舍地回家。

初中毕业后,我在镇里住宿读高中,晓丽就没有上学了,在家里边照顾她母亲边干农活。那次学校的门卫通知我门口有人找我。我跑出来一看是晓丽。晓丽高兴地告诉我说,她上集镇来卖半夏籽的,说着话,晓丽往我的手里塞一包东西就转身跑开了。我打开一看,是一条毛巾和一块香皂。

那年高考,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偶尔回家,也很少再看到晓丽了。听母亲说,晓丽外出打工,后来嫁给了外乡人。每年麦收过后,又是采挖半夏的季节,我都不由回想起大家挖半夏的快乐时光,那个穿着碎花的确良,脑后两条晃动的麻花辫,身上满身香皂味的晓丽时不时在我眼前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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