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吴军

到了夏天，我依稀又闻到指甲花那种混合着白矾被捣碎后的独特气息了。

小时候，每年一到夏天，指甲花开出了红艳艳的花，枝叶长得又挺拔又饱满，有的指甲花的花朵已经萎谢，并长出了花籽。这个时候，姐姐就要带着妹妹围在指甲花前仔细看着，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着欣喜和期待，她们在仔细观看哪一棵指甲花的花朵凋落，枝叶更为粗壮，指甲花籽在阳光下几乎要毕毕剥剥地暴裂开了，装满花籽的青绿色的花囊眼看就要被里面的花籽撑破了。就要这种花籽成熟、枝叶粗壮的指甲花。姐姐把这样的指甲花拔出来，用清凉的水洗干净，放在窗台前的桌子上晾干，然后，姐姐带着妹妹把这些指甲花放进老家院子里的那个小石臼里，加入一些白矾，捣烂，姐姐和妹妹笑着，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轻轻唱起了不知名的欢快的歌谣，在这欢快的歌声里，姐姐用这些捣烂的指甲花给妹妹和自己包红指甲，包红指甲用的是麻叶，麻叶比孩子们的拳头要大，包好之后，用棉线缠好，半天之后打开，指甲已经被染成美丽的红色了。

母亲曾经对我说过，因为这种花能够把人的指甲染成美丽的红色，所以，它才被叫作指甲花。世上的许多缘由就是如此简单。

后来，读书多了，我才只知道指甲花又叫凤仙花，也叫女人花，我们故乡还把它叫做桃红，说是它能把人的指甲染得像熟透的桃子一样红红的，它的花也是红艳艳的，所以叫桃红。中医典籍里把它的成熟花籽叫作急性子，说是散瘀消肿起性迅速，因此才叫急性子。想一想，真是有趣，红艳艳的花朵竟然能长出一种名叫急性子的中药，就如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生出了一个威武勇猛的赳赳武夫一样，真的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其实，我更喜欢古代的女子用纤纤手指把红艳艳的指甲花的花朵轻轻揉捏，捏出红色的花汁涂抹在指甲上，用花朵把女子的指甲染红，花色氤氲，花香弥漫，赏心悦目，沁人心脾。

小时候的时光已经悄然逝去，岁月沧桑，如今是风尘满面，老家院子里的小石臼早已不知道了被谁给拿走了，杳无踪影，姐姐和妹妹也不是那两个天真稚气的小女孩了，指甲花现在也越来越少见了。逝去的一切，依然会让我在不经意间默默想起，午夜梦回，小时候的事情常常清晰如昨，然后，我却连一声留恋也难以说出，世上该留恋的事情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