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吉胜
进入小暑后,天气愈加炎热。受高温的影响,我的食欲也变得差了起来。尽管妻子换着花样做饭,我依然提不起胃口。妻子无奈地问我,你到底想吃啥呀?想吃什么呢?我自言自语,眼前恍恍惚惚的,闪过一大碗姐姐做的炸酱面。
姐姐打小就会做饭,尤其是炸酱面最为拿手,这其中的缘故与我有关。幼年的时候,父母为了生活早出晚归,照顾我的担子便落在了大我四岁的姐姐身上。她给我穿衣喂食,陪我玩耍,哄我睡觉,说我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孩子,一点儿都不为过。六岁那年的夏天,我生了一场病,整日病怏怏的,看什么都没胃口,这可愁坏了照看我的姐姐。她像个小大人般揽着我说,你不吃饭病怎么会好,姐姐给你做炸酱面好不好?看着姐姐担忧的眼神,我不禁点了点头。
十岁的姐姐开始在厨房里忙活,她系着母亲的围裙,学着母亲的样子,和面、擀面、切面,像绣花般仔细谨慎。细碎的阳光透过厨房的门窗投落下来,落在姐姐身上,氤氲出一层金色的光芒,温和而柔软。也不知过了多久,姐姐终于端上来一碗炸酱面。面条粗细不一的盘在一起,肉酱糊成了黑褐色。姐姐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说,这是她第一次做炸酱面,卖相不好看,但特别好吃。或许是我饿了,或许真的如姐姐所说面条特别好吃,我竟吃了满满一碗。打那以后,我便对姐姐做的炸酱面情有独钟,而姐姐也因此把她不擅长的事情,变成了最拿手的厨艺,香滑细嫩的面条中央堆着一撮儿紫红油亮的炸酱,四周摆放着各种菜码,色香味俱全。
想到这里,我便打开手机,在外卖平台上购买了一份炸酱面,面条精致均匀,炸酱色泽油亮,菜码更是精彩丰富,我忙不迭地吃了起来,虽然味道不错,但总感觉少了什么味道,吃了几口我便放下了。
晚上,妻子跟姐姐视频,把我对饭菜挑剔的事儿狠狠地吐槽了一番。谁知,第二天姐姐竟来了城里,她背着一兜子面粉,挎着一个大竹篮子,里面装着黄瓜、胡萝卜、黄豆芽等蔬菜。姐姐说,这些都是自家产的,新鲜得很,做炸酱面最好吃了。说着,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就匆忙走进了厨房,开始切菜、炸酱、和面。大致是因为常年从事农活的缘故,姐姐一直都是瘦小的,她擀面的时候,瘦弱的肩部一耸一耸的,看着让人心疼。
没过多久,姐姐的炸酱面就做好了,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想吃的欲望瞬间就膨胀开来。我捧着碗贪婪着吃着,一口接着一口,姐姐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着,说,你呀,打小就嘴刁,真是被惯坏了。语气里满是宠溺,仿佛我还是那个六七岁的孩子。
吃完饭,姐姐在厨房收拾,麻利地清洗锅盆,瘦小的身影泡在一方光线里,有着奇异的温暖。我倚在厨房门口,轻轻唤了声,姐。姐姐回过头应声,笑得灿若春花,仿佛还是昔日的模样,满世界都是柔和的光。她说,想吃面了就跟姐说。我点着头,有泪要溢出眼眶。总有一些人会翻山越岭,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穿过拥挤的人潮,带着最简单的爱,来到我们身边,这就是亲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