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2-0017 黔东南日报社出版

2022年09月22日

喧嚣之后是寂静

○ 章铜胜

桂花开时,天气已经凉了下来。在田野里散步时,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听见蝉声了,夏天的蝉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也好像全然没有了印象。曾经那样的热闹,在它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我们竟毫无知感。而此时,树荫已不如夏天时浓了,风中,枫杨树的叶子和栾花一起纷纷地往下落,虽然有风声,想起夏天时蝉声的聒噪,还是会感觉到消失之后的寂静,那种怅然若失的寂静。

午后,风小了,我还在那条路上走。枫杨树的叶子偶尔轻摇一下,像是在敷衍谁一样,轻轻悄悄,没有一点声响。黄色的栾花上藏着一点点的红,很小的一朵,我将它捡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并不觉得有多好看,但黄与红的配色,应该还是有许多人喜欢的。栾花开得繁,此时,不停地有栾花从树叶间洒落下来,轻飘飘的。沿路落了一层黄黄的栾花,间或有一些枯叶,被我走过时的风带起,也只是就地打了个滚,翻了个身,发出轻微的声响。不远处的山间,有小鸟在叫,一两声,我听不出是哪种鸟在叫。无风的午后田野,虽然万物缤纷,但鸟声与树叶滚动的声音过后,便是深沉的寂静。这种寂静并不显得单调枯燥,反倒会让人心生某些期待。

每到黄昏,看见夕阳红透的时候,总有一种深深的寂寞感,是对缤纷白天的迷恋与不舍,还是对即将到来的夜晚有着某种期待,真的不好说。在乡村里,黄昏的那段时光是喧闹的,乡亲们从田野里回来,牵着牛,撵着狗,聊着桑短麻长的事;鸡在院子里咯咯地叫着,在钻进鸡笼前,仍在努力寻找着最后一粒可以饱腹的米粒、草籽,或是野果;猪在圈里,哼哼唧唧,像是在催促主人早点喂食;厨房里主妇们正在忙碌着,洗涮的水声、炒菜时油锅发出的吱吱声、饭锅里蒸汽扑哧扑哧的声音,不时传出来;屋里孩子的吵闹、门前的犬吠,声声嘈杂,也是声声亲切。黄昏的热闹,是短暂的,夜深,月升,吵闹过去,乡村在一片蛙鸣,或是阵阵虫声里,归于寂静,寂静得悠远而又漫长。我喜欢乡村之夜的寂静,仿佛只有在这种寂静里,才能藏得下乡村的许多秘密,才能让乡村可以喘息一会儿,思考它得以繁衍生息的责任与使命。

那天傍晚的时候,正在家里吃晚饭,忽然听到外面有很吵闹的声音。仔细一听,是楼下有人在吵架,中年男女的声音,你一句我一句地互不相让,声音虽然很大,隔了一些距离,也听不真切他们在吵些什么,更无从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吵。大概吵了一会儿,声音便停了。吵闹声之后,忽然觉得周围一片寂静,那是一种平时难以感觉到的寂静,好像与我无关,又好像很突然的一种状况,还来不及让我细想,它便悄然降临了。

夜读的习惯,已经坚持了近三十年了,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想起来,我的夜读,可能也与我一直喜欢夜的寂静有关。夜深时,你能听到在白天,或是刚刚入夜时听不到的一些声音。如秋夜断续的虫声,一两声之后,又是一两声,有时会持续一会儿,之后突然就停下来了,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又会响起。夜风吹过街道的声音,呜呜作响,像在寻找一个通道,又像是在寻找某个仍然亮着灯光的窗口,也像是在寻找某个开阔的地带,风声有着执着的拗劲,会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也会吹得一些人家雨棚呼啦啦地响,风停了,不知道去哪儿了,也带走了和风声一起作响的种种声息,好像故意丢下了一个叫作寂静的东西,让我们不知所措。夜里,雨和雪的声音是不同的,雨停了,或是春雪融化时,会有檐落点点滴滴,它们将夜分隔出三三两两的寂静,寂静变得多了,细碎了,也更深了。

我在寂静的夜里,翻开书的一页时,纸张发出轻微的声响,之后是寂静的时刻,文字静静地在我的眼前,等待着我发现安静中隐藏着的另外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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