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2-0017 黔东南日报社出版

2022年09月24日

古驿道上的忧思

□ 杨航帆

将有一物要消失,想去见见,如同去和一位老友作诀别。

秋日的一个凌晨,启明星高挂东天,世界一片空蒙。我独自驱车,出了城,大约半小时的光景,抵达一个叫作“板溪”的路口,按了几声喇叭,从路口拐入,再过大约十分钟,我就看见它了。

此时,它平躺在半山腰上,被一层白雾轻轻地笼罩,若隐若现。

它是一条古人扬鞭策马的古驿道。我很惊异于无现代科技设备的古代先贤们,如何能把驿道的海拔高度测量得如此精准,而且施工也达到如此精准,几乎不差一分一毫。这是一条展示古代科技水平的道路。

曾记得,驿道往崇山深处延伸,大约有六七公里的模样,终点是一个苗族和汉族杂居的村庄,叫作脚里村。脚里村坐落在两座山的山脚,分为两半,由一条小溪隔开,南半边汉族居住,北半边苗族居住。传说在以前,苗族汉族隔溪相望,鸡犬相闻,互不往来。但年轻人们相遇多了,也相互打招呼,后来,彼此还有了交往,再后来,还相互通婚,成了亲亲戚戚。到现在,已经分不清哪家是汉族,哪家是苗族了,更重要的是,大家身体里还流淌着彼此的血液。

但在融合的过程中,也闹出许多笑话。传说,有两个小伙子,分别是苗族和汉族,彼此都有急事,他们相遇在一座独木桥的两头,都要通过独木桥走到对岸去。汉族小伙根本听不懂苗话,而苗族小伙略懂汉语,但也不多。苗族小伙显得相对热情,操一口苗汉夹杂的语言朝对面喊话:“你先打(来)还是我先打(来)?”汉族小伙一脸蒙圈,无冤无仇,平白无故,一开口就喊打?他不知道,“打”是苗话,即“走过来”的意思,回答道:“既然要打,那就打吧。”于是两个小伙沿着独木桥朝对面走去,在桥中央,两人相遇,汉族小伙挥拳就打,苗族小伙一愣,莫名其妙,只好轮臂隔挡,汉族小伙又轮来一拳,苗族小伙站立不稳,掉到溪水里,顺势把汉族小伙也拉到水中,两个人在水中不知斗了多少回合。

一个村里人经过,看见两人你来我往斗架,像两只斗鸡,看面相,知道是同一个村两个民族的人,就用苗汉双语朝溪水里问道:“为什么打架?”溪水里的两个小伙打累了,气喘吁吁,停下来倾听,经慢慢解释,才弄懂双方相遇时对话的意思,原来只是一场误会。误会消除,两人握手言欢。

忆往昔,驿道上,一排排碎石平整排列,形成各种图案,有“W”型的,有“※”的,有各种花的形状的,碎石与泥土之间,有时还会冒出若干小草,透露出久远的生命气息。走在古驿道上,我常常感叹,这是一条探寻古今文化延续痕迹的道路。

我曾无数次畅想,去古驿道上寻找古代先贤的足迹,寻找他们乘着马车,疾驰而过的身影。常想,或许可以在古驿道邂逅孙应鳌,在草地上摆一桌佳肴,与之讨教理学之道;或许可以偶遇任必达,品一盘花生米,呡一杯自酿米酒,叙谈清平旧事;或许可以拜会“父子进士”李佑、李大晋……这是一条见证边远地区社会历史进程的路啊!

把车子停泊在草地上,我沿着水泥路朝古驿道走去,一丝忐忑袭上心头——以前,古驿道并无其他道路连通,莫非已被改造了?我急切地走到印象里的“古驿道”,眼前的一切,面目全非……

古驿道被“硬化”了,成了坚硬、呆板而冰冷的水泥路!

我满怀惆怅,急匆匆,驱车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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