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春兰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翠绿的古树,粉红的紫薇,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新与明净。四周是山,山前是房,房前是田,田前是溪,溪埂上一棵千年古树直插云霄,树干粗大斑驳,枝叶如擎天大圆篷,古树如一位饱经沧桑的寨老,守护在村庄入口处。这就是木杉村了。
这样的夏季,正是稻谷疯长的时候,禾苗绿油油的,焕发出蓬勃生机,这狭长的田野恰似天使的玉带飘落至凡间。田野四周坐落着一幢幢民房,有传统的木楼,有现代的洋房;有简约风的平房,有北欧式的别墅;有红砖青瓦的住宅,也有白砖红瓦的人家。房屋坐西朝东,依山傍水,村庄四周全是苍翠欲滴的树木,一阵清凉的风儿掠过,似一壶老酒,灌醉了所有的枝条,树枝轻摆身姿,偶尔出现的几朵粉红的花,恰如其分地点缀着这满目的翠绿,此情此景,定让你有“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既视感,也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小情怀。
沿着洁净的青石板小道,我步伐轻盈地缓缓步入农家,原来,颇懂生活的村民已将庭院栽种上了花草、瓜果、蔬菜。黄灿灿的太阳花,粉红色的水仙花,似繁星点点,配之以绿色的瓜、紫色的茄、红色的椒、青色的李,好一幅五彩画,这样的农家小院真是令人向往。
好客的侗家姑娘看到客人来了,羞答答,却又热情地端出自种的西瓜,招呼我们坐下来吃,说是再煮一碗侗家油茶让我们品尝。闲坐间,主人家的小黑狗在我脚边热情地蹭来蹭去,一只白色的小猫时不时出来溜几步猫步。主人家三岁的小孩却在追逐着小鸡小鸭嬉戏,那愉快的欢笑声让我似乎也回到了童年。
透过栅栏往外看,原来邻家的老爷爷正坐在葡萄架下看书读报,老奶奶则躺在竹椅上一边摇着芭蕉扇,一边轻轻哼唱着古老的民歌。
如此佳境,我忍不住想往村边走一走。于是,我沿着悠长的小溪河堤漫步散心,溪水清澈见底,依稀看见几只小鱼在水里欢快地游来游去,想必石头下螃蟹也是有的吧。横跨在溪流上的一座座石桥,石块灰里泛白,那残缺的棱角,尽显沧桑的轮回,倒着垂挂下来的藤蔓,在风中飘荡,桥头的一棵百合花像一位仙女坐在那弹着古筝,发出美妙的音乐。石桥的不远处有古井,青石板铺成的井沿井盖,井内清泉明净,照出人影来,掬一捧井水喝,那清甜的味道从舌尖,慢慢地滑落心底,记忆中那吱嘎叮当的挑水声再次响起。走着走着,我来到溪边的一棵柳树下,枝条迎风摆动,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正捧着书在津津有味地看着,我不禁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他们。
我很好奇在木杉还能看到读书看报的少年和大爷。村主任告诉我,这是有历史原因的。
千多年前,江西吉安人口迅速膨胀,那方水土养不起陡增的庞大人口,于是,他们开始迁徙到人口稀少的湖南、湖北的边界,天柱刚好位于湖南边界,地广人少,部分吉安泰和县的人就慢慢流入木杉村,他们发现这里风景好,田坝大,非常适合居住,于是,在此安居下来,并与此前就居住在木杉的村民和睦相处。明朝万历年间,罗氏和龙氏又从湖南迁往木杉,大家入乡随俗,团结友好,彼此通婚,组成一个非常大的侗寨。木杉在清朝乾隆嘉庆年间,曾发展到三千多户,近两万人,有漂洞、德烂、蜡寨、大寨(中寨、下寨、高寨)、平么、高芳等自然寨,木杉被誉为“千家寨”,形成一个大集市,物阜民丰,热闹非凡。
如今,木杉村有四百多户,近两千人,也算是少有的侗族大寨了,2019年,木杉被评为“中国传统村落”。
这样的一个民族,注定是有很多传奇故事的,那妇女免费赠送草鞋修阴积德的民间故事、村民勇斗铜锣洞妖孽的传奇故事、“一线天”狗难洞的民间传说等,至今在民间广为流传。
木杉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民风淳朴,文化底蕴深厚。清朝晚期,曾出现文武贡生刘光汉。刘光汉的故居在寨子的半山坡上,掩映在苍翠的古树下,古宅保存完好,是一幢典型的侗族木屋,大门上方悬挂着当时县令赐予的牌匾,牌匾上“才冠群英”的大字遒劲豪迈,气贯长虹。岁月斑斓的房屋,布满年迈的裂痕,门窗上雕刻着的各种人物和图案,蓝黄搭配,精美细腻,栩栩如生,古韵犹存,留下的全是历史的印痕。门前鹅卵石铺成的花街路和院坝,静默地迎来送往着一拨拨游客。
解放后,木杉村又出现了一位大作家、翻译家,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哈萨克斯坦共和国使馆一等秘书粟周熊。近年,木杉有两位学子考取了北京大学,先后从木杉走出去的各类大中专学生有两百多个,他们已成为或正在成为各行各业的精英。
驻足回望,不得不再次感叹木杉的美,景美,人更美。我情不自禁地向往:做个闲人,和最爱的人住在木杉这样一个僻静的村庄,远离城市的喧闹,抛开生活的琐碎,房前种花,屋后种菜,鸡犬相闻,闲庭信步,静享柔月,以书为友,和水相亲,与风相戏 ,把生活过成诗的样子,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