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宇洁

西洞庭的蟹的味道是秋天的开关。

秋风乍起，趁着难得的假期回了趟老家。我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日历翻看：“呀，今年还没好好感受过秋天的气息呢！”母亲笑着将洗好的水果推到我面前：“这时候的螃蟹正肥呢，今年在外面还没吃过吧，回家了可得好好吃一顿。”

我的这点小心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撞破。

第二天母亲便张罗着带我们去吃蟹。

一行人好不容易寻到那掩映在树丛中的农家小院，走近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院门内是一片荷池，满池荷叶，莲蓬亭亭，眼尖的小辈一眼看到那围栏上斜倚着的一支竹竿，顺势拿起，唰唰几下打下几个莲蓬，拿到手轻轻一掐，不用剥开也可知其中脆嫩清甜。桂花的甜香在空气里浮动，墙根边儿、角落里，一丛一丛野菊花正开得肆意灿烂。

“上螃蟹咯。”身后传来老板娘响亮的吆喝。这吆喝勾得我们馋虫四起，再无心流连这飒然秋景，忙不迭地向着屋内的美味奔赴。

进屋时，两盆螃蟹已端上了桌。一盆清蒸只佐以蒜末，另一盆则是当地喜爱的香辣做法。这螃蟹个头不小，只只膏丰体肥，用中等粗细的麻绳捆好，堆码成满满一盆。烹蒸油淋让蟹的外壳变成诱人的红色，更有金黄的蟹膏溢出，直叫我们食指大动，纷纷伸手开动起来。

先咬开蟹钳和蟹脚，嘬上一口鲜美柔嫩的蟹肉，接着掰开蟹盖，只见金色的蟹黄状如流沙，饱满醇厚，脂香四溢。清蒸的做法最是能够保留蟹原始的鲜甜，香辣的汤汁却亦与之相得益彰。我吃完一只，又夹起一只，直吃得满手流油，大呼过瘾。

一边吃着，一边想起徐似道曾写“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蔡澜也说“螃蟹真是好吃”，文人们在这样的美味面前，也少了诸多弯弯绕绕的修辞，直抒胸臆起来。

父亲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盅酒，已自斟自饮地喝上了。其实吃蟹是该配酒的，《红楼梦》中的螃蟹宴开始前，王熙凤便招呼着：“把酒烫得滚热的拿来。”可惜我们其余几人今日都因种种原因不便饮酒，老板娘见状，立马端上热腾腾的姜茶。姜茶独特的辛辣滋味自口腔向全身弥散，让人周身都暖了起来。

炒菱米、炖莲藕、蒜薹炒肉……在我们埋头吃蟹的时候，一盘盘菜肴已上了桌，多是些应季的食材，家常的做法便足够展现所有的鲜香。大家一边夹菜，一边就着热酒和姜茶热热闹闹地聊开了。长辈们闲谈里的家长里短，对于和我一样常年在外的小辈们来说已有些遥远，却又莫名熟稔和亲切。我们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我侧过头看了看窗外，天很高，云很淡，墙角的野菊大刺刺地开着。绵密的人生记忆和味蕾一起被激活，故乡的秋意在这一刻开启，温暖地将漂泊包裹，丰富地将生命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