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2-0017 黔东南日报社出版

2022年12月10日

为人间最小的村庄立传

—— 《守望人间最小的村庄》创作谈

□ 姚 瑶

“村庄小得不能再小了/小得在地图上根本无法标注/小得像一粒尘埃/风稍大点,就吹跑了。”

“圭研,这个人间最小的村庄/应该有着宏大的叙事背景/这两个汉字,绽放在所有名词之上。”

“圭研”这两个字,在有意和无意间多次出现在我的文字里。

这个叫“圭研”的小小村庄地处湘黔交界,百十人口,村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一个袖珍型的侗寨。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书写生养我的这个村庄,它是我全身血脉牵连最多的一个地名。

我最初的文学梦想就诞生在这个小小的村庄。

这是我的世界里最小的村庄。那里的安详、淳朴、优美、贫穷和原生态深刻地影响着我,那里有我的亲人,他们的与世无争、隐忍沉默、坚强刚毅、艰难困苦常常让我失眠至深夜,他们在稍不经意间就闯进我的文字。

我在这个村庄生活十六年后,求学、工作,暂时离开了,于是就有了这些诗歌。我以“圭研”作为切入点,试图在诗歌里找到通往村庄狭窄的通道,并试图在诗歌里构筑伟大的纸上江湖。

多年前,我写过一篇《回不去了,故乡》的散文,文章不足三千字,却把我弄得感情脆弱,多少次我翻开那篇文章,眼泪随之涌出眼眶。圭研,在中国宏阔的地理版图上,没有她的名字,我的故乡被强大的现代文明遮掩在其身后。

我写下:“多少年了,我混成了外乡人/窝居于城市一隅/常常变幻身份,把自己装扮成/人五人六的城市人/穿西装、打领带,弥勒般笑/遇君子也遇小人,屡遭算计/依然大大咧咧,心里最计较的/还是圭研一草一木的荣枯。”一直以来,我以为我真的离开了故乡,可现实告诉我,我永远是生活的背叛者,一个永远生活在故乡而又不断背叛乡村而接近城市的耻辱者。当我写下“守望”,我正在阅读塞林格的《麦田的守望者》,我期望在这些文字里和解,简单而纯粹的记录乡村生活的场景。

可以说,我一次次为圭研牵肠挂肚,为故乡的植物们、动物们,为故乡的人和事牵肠挂肚。

当我用真情的笔记忆这个小村庄的某些场景时,十六岁那年父亲的一记耳光给我太多的启悟。那一年中考失利,落榜的我失落得像霜打的茄子,我是在一个想哭的午后,准备和村子里的年轻人南下广东打工。父亲在酒后说了句没出息,然后狠狠扇了我一耳光。那之后,我重新背上书包走进了学堂。在某种层面上,我是为了父亲的那一记耳光。

那个痛苦的假期,在我的生命里变得十分重要。或许,我今天写下那些感动自己也感动着别人灵魂的文字,是一种缘分。多少次在梦中惊醒,醒来看看那些感动的文字,就像撒种在屋后那块伤心山坡上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在时间长河里流淌,一直没有风化,一直没有腐蚀,一直没有随波逐流。

尼采说:“当钟声悠悠回响,我不禁悄悄思忖:我们全体都滚滚奔向永恒的家乡。”这是我回忆故乡生活时,一种最能激发我创作激情的是朴实如初的泥土。我苍白的灵魂只有无数次反省、守望,才能唤回那份清贫的亲切感。在现代化进程中,守望着那一缕缕积淀下来的记忆,这个村庄的一切稍不经意就击中了我的软肋。这个人间最小的村庄,给了我永恒的意义。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一个作家对故乡疼痛感知要比其他人多得多。没有疼痛感的人是不会去搞写作的,因为他骨子里没有装下故事。一个不搞写作的人会活得逍遥自在,他根本不需要拿故事来烦恼自己或别人。

我以“最小的村庄”为视角,通过诗歌的方式记录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村庄小场景,这些说得冠冕堂皇一点叫:乡愁。圭研这个最小的村庄是我写作的出发点,我想也是归宿。我用最小的文字,以无限的“小”进入你的内心,折射这个伟大的时代。

在新的时代新的语境之下,不是我们的村庄没有了诗和远方,而是我们对生养我们的村庄存在大面积的误解、隔阂、漠视和遗忘,无数因素让我们对日渐凋敝的村庄失去了信心和耐心,失去了深度的思考。正如我们对还生活在这个村庄的父母、兄弟,以及一草一木已经缺乏足够的爱。这个世界上一旦失去了爱,你的世界里就只剩下悲伤,爱是最昂贵的永不再生的奢侈品。我写下《守望人间最小的村庄》,以极小的切入点进入巩固脱贫攻坚衔接乡村振兴,记录一个个鲜活的人物、一件件鲜活的事件、一串串闪亮的珍珠,实现在新时代巨大变化之下的诗意表达,用诗歌的方式记录时代进步、民族融合、乡村振兴的点滴感悟。

这些年我走过无数村庄,它们和“圭研”有着无限相近之处,尽管村庄的秩序被冲击,乡村文化体系在中断,但村庄只要有人在,一种潜在的文化体系依然存在,在历经脱贫攻坚后,振兴路上必将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

有时,我们需要用诗歌来命名某些文化的存在,比如一个村庄的平静与喧闹,比如村庄的喜怒哀乐。我用无数文字无限放大我守望的村庄,比如我写下:“为故乡立传,多少年了/你成了我文字中的绝大部分/比邮票还小的两个汉字/藏有天地间伟大的爱,举足轻重/阳光到,我的春天就到了/有笑声,我的世界就歌舞升平。”

故乡的一草一木成了哲学意味的符号,我觉得世间上没有什么比得上生长在那里的一草一木更具命运感。村庄的每一次搏动,都能触及我软肋。生长在那里的每一个个体生命丰富了我的文学内涵。他们的生微不足道,他们的死也微不足道,但是他们的生命,在我们的文学殿堂里,是值得尊重的,尖锐的、是伟大而不可企及的。

“这些年,故乡越来越瘦/瘦成一粒米,藏在我血管里。”当故乡的人和事大面积消失的时候,故乡还存在吗?在遥远的将来,故乡是不是成了纸上的江湖?从费孝通的江村、梁漱溟的邹平、陶行知的晓庄、于建嵘的岳村、梁鸿的梁庄,再到我笔下的圭研,总是一言难尽。如果不写出来,不为它们书写和立传,那么这个村庄的历史命运、悲欢离合、乡村愁绪、生存图景和精神图景,该怎样存放?

严格说来,离开故乡那一刻起,我就有了为这个小小的村庄书写的梦想,我这个单纯的梦想持续了20多年。在这不长不短的20多年里,中国的经济和社会经历了飞速变化。毫无例外,圭研和中国若干个小小的村庄一样亲临其中,每一次变化都带给我极其丰富和复杂的“表情”。我的思想和心灵在伟大的历史进程中不断发生转变,这也使我深深意识到,应该在更加宏阔的现实和历史视野中去观察这个村庄的变化,感知每一个卑微的生命沉浮,感知尘埃一样的旧事灰飞烟灭,感知一株小草蓬勃的力量,用“守望”去思考乡村未来,去关怀人的尊严和伤痛、挣扎与梦想、苦难与辉煌,寻找隐藏在村庄深处的光芒。从平凡的文字中升华对时代、对生命的关照,对乡村、对生存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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