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旷远景
年关将至。此时,我的思家情结更浓,乡愁更深。随着年龄增大,记忆的沟沟壑壑也越来越深。每当炊烟升起,鸡鸣狗吠声传来,一件件趣事就像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小时候最喜欢过年。只有过年才有新衣服新鞋子穿,只有过年才有饱肉吃,只有过年才有压岁钱,只有过年才不会被打骂。
年三十早早起来,当家男人先在堂屋里烧三炷香三绽纸,倒上三杯敬茶,然后将房前屋后的阳沟掏干净。中午我们将父亲写好的对联用米汤贴满每一根柱子,但总是把上下联搞反,父亲会不厌其烦地教我们如何区分,红色的对联让满院子显得喜气洋洋。
姐妹们则洗菜扫地打杂,母亲在厨房里忙着年夜饭,肉的香味不断地从厨房里飘出来。我和哥哥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抓起一块肉就往外跑,难免引来母亲唠叨“一个个饿翻叉了”。但母亲眼神里充满了溺爱,要换在平时,少不得一个耳光或一顿臭骂。
为了赶早年,午后两点就开始放炮火,大部分在四点左右。我们将饭菜先端到堂屋里八仙桌上,烧香烧纸祭祀祖先,接着在院坝里放炮火。鞭炮和大炮声响起,全寨及周围能听到的地方,炮火声此起彼伏。空中飘着纸花,烟雾和浓浓的硫磺味,好不年味十足。
年夜饭你敬我劝,吃着自己喜欢的菜,说着最吉利的话。彼此间最真诚的祝福,一家人其乐融融。饭后醉眼朦胧地在院坝里散步,去炮火纸屑里寻找还未爆过的鞭炮,期盼着长辈们发压岁钱,得到钱后就找同龄人聊聊一年难忘的事一起度过难忘的守岁夜。
少年时期难忘的事,砍柴排在第一位。那时很少有人外出打工,每家每户煮饭、炒菜用柴、煮潲喂猪要柴、烤火要柴,因此每家趁农闲时期,都要备好半年所需要的柴火。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大人小孩就会背着柴刀肩上扛着柴架去十里外的大山砍柴。一路上口哨声、山歌声、嬉笑声、催促声、不情愿的哭声、惊鸟声不绝于耳,犹如大小和弦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进入大山,满山响起砍柴的“哐哐”声,在幽深的山谷里回荡。
更难忘的是放牛。早晨我们将牛牵到很多“露水草”的地方,让牛吃饱吃好。为了不让牛吃庄稼被大人骂,往往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下午会不约而同地与同伴一起,把牛赶到河边的草场,鞋子衣服一脱一丢,光着屁股蹦蹦跳跳地扑进河里尽情嬉戏。
人在水中游,鱼在身上遛。人往水中站,鱼儿满河窜。嬉戏完毕,我们会在浅滩上到处跑一圈,让受到惊吓的鱼躲藏到石头里。然后搬起石头砸向另一块石头,继而搬开被砸的石头,就会有被砸晕的鱼漂起来。我们将捉到的一部分鱼用油和盐放在岸边的石板上烧火烤,焦黄焦黄的,吃起来是那样香,让人回味无穷。
农村生活艰辛,父母把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我们在每次辛苦劳动时,也会更加坚定努力读书改变命运的希望。也许是上天的眷顾吧,我走出来了。工作后少有时间回家,尤其是工作地方的不断调换和结婚生子,回家的时间就更少。只有逢年过节和父母的生日,才会挤时间回家看父母,与他们团聚。
如今,父母已不在。回家的路上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房门口再也见不到母亲慈祥的笑容,锅里再也闻不到那熟悉的味道。常言道:父母在,家就在;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
每到逢年过节,我潜意识里充满回家的欲望,但我又害怕面对没有父母的老屋。有人劝我将老屋卖掉,没必要去花冤枉钱维修。但我想老屋在家就在,我的根就还在,心还有归属。否则,我就是没家的孩子,没根的浮萍,没有寄托,没有依恋。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会逝去,老屋也会慢慢消失。但如今,无论我走到哪里,心中还有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