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葛鑫

我那次回家的时候，母亲正戴着老花镜坐在床头剪旧衣服。向来节俭的母亲怎么舍得把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剪了？

“妈，你弄这些破衣服做什么？”我也拿起把剪刀，学母亲的样子帮她剪。因为离得远，平时工作忙，我很久才能回家一次，很想帮着家里多做点什么。

“你放那里，你不知道怎么剪。”母亲拿下我手里的一条旧秋裤，“趁着能动弹，把这些软和布剪了，以后当尿布。”

“环保，这个我支持。”二胎政策出来后，我们一直在动员小弟要二胎，“妈，回头我把旧衣服理理，你多剪点，用尿布比穿纸尿裤好。”

正说着，弟媳妇下了夜班回来了。母亲忙放下手头的活去厨房准备烧饭。

“妈，你烧了和姐吃吧，我没胃口。”弟媳妇去厨房拿了个苹果，吃了两口又出去了。

母亲剪得整整齐齐的尿布摞了快半米高。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活，我心里窃喜，弟媳妇能再给我们家添个孩子，真是太好了，我们的这些都大了，弄个小的在家热闹。父母年纪大了，到时请个保姆让父母看着保姆干活。我离得远不能帮什么，保姆的钱我来出。我在脑子里设计着宏伟蓝图。

吃完饭下楼倒垃圾，远远地看到弟媳在一棵树下蹲着。我赶紧过去，问她怎么了。她笑笑说：“没事，有点头晕，一会儿就好。”我想送她回家，她说单位有事，自己打车走了。

晚上，我出去买了箱猕猴桃和杨梅干等孕妇喜食的东西送到小弟家。只有小弟自己在家，见我大箱小筐的拿了那么多东西，有些奇怪：“姐，你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你啊，就是粗心，老婆害喜，你要多体贴点。”

“什么害喜？”小弟让我给弄糊涂了。

“你老婆不是怀孕了？没胃口吃饭，还犯晕……”

“姐，你有没有搞错啊？她哪里是怀孕啊，她是减肥不吃饭，饿得头晕。”

“啊？那咱妈给谁准备的尿布？”这下轮到我糊涂了。

“咱妈啊？别提了，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剪尿布，说不能动弹的时候不能麻烦咱们姐弟，买尿垫太费钱，就用这个，也不用洗，脏了就扔掉……”小弟叹口气。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湿润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母亲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为了不给我们添麻烦，什么都替我们想到了，就连尿布都亲手准备好了。

如今，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快两年了。直到临终，母亲都坚持自己下床方便，最后实在不能动弹的时候，插了导尿管，也没用上这些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