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甘武进

走在南方的街头，有首《忘情牛肉面》的歌反复响起：“老板给我来碗忘情牛肉面/不放眼泪不放痛放忘情汤/我要忘掉曾经你所有味道/从此爱恨随意飘摇……”流畅的旋律，沙哑磁性伤感的歌喉，唱出了失恋的无奈与忧伤，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牛肉拉面。

年少时，在兰州求学。学校附近的那家牛肉拉面馆，我算得上是常客了。走进面馆，冲着端面的窗口，对着里面的师傅喊一声：“来一碗！”一会儿，一碗“二细”的拉面便送到我的桌上了。虽然兰州人的牛肉拉面分好几种面型，如二细、毛细与大宽等，但因去得多了，师傅早已知道食客的喜好了，听到声音瞥见人影，手上的拉面就开始呈现出应有的状态了。

拉面的是个回族大叔。他站成弓箭步，在桌子上和面，把面条按成一根长条，两手抓住面剂子两头，一拉一折，一抻一扯，开开合合，面条与桌面接触，发出啪啪的响声。片刻间，一根根粗细均匀、不粘不断的面条就在他的手上诞生了。他把面条在案板上甩两下，案子上的面粉如云雾一样散开，然后面条嗖地一下投到锅里，莲花一样在沸腾的水里旋转……整个拉面过程只有几秒钟，却叫人眼花缭乱。

捞起面条入碗，加汤加料，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摆在我的面前。在一个粗瓷大碗里，满满地盛着汤和面。面条光亮透黄，上面漂着一层红红的辣椒油，一小撮绿绿的香菜和蒜苗，几片白萝卜杂于红绿之中显得纯白，十几颗手指肚大小的牛肉丁若隐若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吃一口，面条光滑爽口，面汤味道鲜美。一个异乡学子，捧着和自己脑袋大小的碗，一扫而光的情景，是怎样的一种豪迈！

那年，女友到兰州看我，我请她吃牛肉拉面。南方女孩娇小，与摆在她面前的那一大碗牛肉拉面形成鲜明对比，如同街头那些高眉深眼、颇有几分异域气息的本地美女，透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女友把自己的面分半碗给我，然后看着我狼吞虎咽，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拉面摊长凳上的温暖。只因为，那碗面，有她相伴。

多年后，我到南方谋生。在东莞街头，发现一些招牌为“正宗兰州牛肉拉面”的拉面店。进去吃了后，却少了当年在兰州吃牛肉拉面的味道。与朋友闲聊才知，遍布南方街头的拉面原来是“化隆牛肉拉面”。难怪店里的拉面衍生出许多花样：如烩面、炒面、刀削面、盖浇面、大盘鸡、羊肉泡馍及盖浇饭等。

其实，只要是拉面我都喜欢。如果独自外出吃饭，我常去那不起眼的拉面馆：窄窄的门庭，浅浅的饭堂，一串圈圈般的阿拉伯文字，勾出几笔异域风情；一扇帘子拉起了半间厨房，一个算账的收钱还兼跑堂。小伙子戴着白布小帽，用含混的汉语问：吃点什么？ 棕色的眼眸一瞥，就把人勾到龙门之外，阳关以西。

唐诗云：“不知何处飘面香，一夜游子竟望乡”。历经沧桑的我已明白，觉得好吃的不过是记忆里“还是那个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