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绍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诗经》有关桃花的诗句,仿佛是在描写黔东南乡村春时的繁华。东风拂面,子规远啼,放眼桃华大象,仿佛在享受一场视觉的盛宴,的确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
我们点燃了烟卷,往溪上的桃花林走,曲径芳草,树茂林深,花香袭人。“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贪看流连间,思接古人,陶渊明的文字忽地从心底浮上来, 让人情不能抑。何况还有鸟雀应答和着叮咚泉韵绕身不绝。
集婉约与豪放于一身,桃花,这自然的作品,像纯粹的落霞,灼红一碧流韵。清风徐来,撩人心绪和衣衫,桃花的芬芳和青草的气息,清逸,梦幻,让人心地尘埃尽去。
爱热闹的一辈少年,成双成对地来践花约,谈笑风生。桃花也笑,如一群舞动红袖的虞美人,走近这些自然的精灵,你分明感觉到她们温热的呼吸和怦怦的心跳。距离产生美,鲜活的世象触发着人的视觉冲动,让人惊叹自然手笔的神奇。心潭漪涟荡漾,年少轻狂时如此,想不到人至花甲,心性意趣还是当年。哦,这醉人的红呀!请留下几瓣粉嫩的足印在我文字里罢。踏青溪畔,我真想张臂抱住那一碧叮咚里拖着裙幅的红粉佳人,但这是怎样一个异想呢!这可爱又可笑的想象呀!
到处是生命的色彩,到处是生命的吟唱,人的,花的,鸟的,虫的,草的,水的……近的和远的,迷离如梦,大音希声。从华丽到庸常的距离不过一箭之遥。有意思的,是桃花的五瓣心香,比桂花似乎太浓,比荷花又似乎太淡,我怎么比较得出呢!索性闭上眼睛,凭心去觉悟。桃花呼吸若兰,水的气息,风的阴柔清妙可辨,万物别有一种默契,不论自然世界还是精神世界,端的别有一种和谐。
咄咄逼人的美,看似极尽奢华。我以为,桃花落英缤纷时,才是最值得礼赞的。因为只有桃花凋去,才会迎来蟠桃的华诞。有得有失,这是万物的宿命,也是自然的规律。
向前去,眼前浮现恍若一幅中国古代游春仕女图,桃花的姿色,动态,鲜活袭人,婉丽风逸,如真似幻,令人尤其不忍别去。这样热闹的去处,最是惹人动情。爱情,这千古不朽的主题,演绎的故事总是如此缠绵悱恻。比如《唐宋传奇》中崔护于都城南庄邂逅桃花少女,有缘人终成眷属;《白蛇传》里许仙与白素贞遭逢于西湖断桥,引出一段人蛇相爱的故事,并为后人津津乐道,上演不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桃花轮回,生命轮回,周而复始,不可穷尽。
步履匆匆的,结伴出游的,踽踽独行的,看桃的人无不喜形于色,活得真实而自由。害羞的是花,桃花。风来时,落红一片一片的飘忽,像谁躲在浮华的花丛吹箫,彩色的音符随风翔来,可以点亮人的心情。这时候,世事的尘埃轻轻落定,人像出了竹笼的小鸟,对桃花灼灼的大地的春天心存感恩。
桃夭,与众生结缘,次第的开瓣淡妆浓抹总相宜。自古及今,诗人词客咏吟之句何止万千,虽由性情中人所为,看来确是当得那些经典文字的。浮世的景致,和平的具象和意象,宛如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艺术,另类而真实。有歌从林更深处悠然踏来,又飘然而去,隐约如三毛唱绐爱人荷西的歌子,细听,却是蒋大为那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流连,顿悟,心灵的骨朵也徐徐苏醒。你说,桃花喜张扬,爱做派。我却以为这正是桃花的大度和坦荡,也是人们对它怀有爱意和敬意的原因。有黄巢的诗句为证:“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无宫廷气,无贵族气,我眼瞳的桃花虽是村姑,气韵资质,却是风神倩逸。使我尤其敬重的,是其不以贫富论英雄,老少妇孺,村夫权贵,来者即是客,所有的对视、交流,甚至笑在春风的模样,没有半分的刻意与做作。
每个人都有赏鉴桃花的经历,每个人不一定都有相同的感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黔东南的乡村吟咏这样的诗句,总有一种与古人精神往来的感觉。是的,游行在这样的乡村,就像无意识地走进一幅大画。你走进去,鸟鸣嘤嘤,花香袭人,更有苗歌侗韵踏花而行。疫情过后的乡村,抗疫成功的乡亲,脸上笑意洒满阳光。穿白的少女,穿青的后生,双双对对站在桃花下,或弹琵琶,或吐飞歌 ,那幸福,那自信,可以说是乡村中国的一种写照。真好,我诗情画意的黔东南,我的繁荣富强起来的乡村中国。说什么好呢,面对视觉大象的桃花 ,面对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我好想捕捉一串文字,一串祝福祖国繁荣昌盛的文字,献给我的父老乡亲。眺望,心,似乎有一泓泉水在响。一瞬间,意识被一种繁华的世象烤热,仿佛有阳光缤纷而降,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