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2-0017 黔东南日报社出版

2023年04月01日

山坳里的金银花

□ 周重新

春来繁花似锦,有名的、无名的花儿不知有多少。古往今来,多有才情良句。作家老舍《奈良三笠山》:“乡情莫问天边月,自有樱花胜洛阳。”宋人谢希孟《咏芍药》:“好是一时艳,本无千岁期。”诗人刘禹锡《赏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长春真人丘处机《无俗念·灵虚宫梨花词》:“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如此斑斓的诗情词话,赏樱花多妖娆,看芍药含笑来,闻牡丹最浓清,听梨花一片白。我,却独爱那盛开在山坳里的金银花。

在老家乡下,一朵朵、一丛丛的金银花,都会在春夏之际如期绽放。它盛开的时候,有的花是白的,有的却是黄的。白色的叫银花,黄色的叫金花。大抵是这样,故而叫它金银花。

欲以花儿比母亲,我的母亲恰似金银花。金银花,一朵寄托母亲哀思的花儿,盛开在阡陌山野,从不争奇,从不斗艳,也不喧哗,只管生长和付出。

山坳里的金银花,是清香的。冠以金银的高贵,长于山野的平凡,的的确确是雅俗共赏的花中君子。于金银花而言,我很小的时候就初吻到了它的香味,似母乳一样的芳香。它小小的花瓣,却朵朵簇拥。正是“金花间银蕊,翠蔓自成簇”,亦是“袅袅婷婷野蔓,风风火火山梁。”它看似不起眼的花蕾,盛开后却如此热烈、香浓可掬,仿佛要拥抱整个大地和时节。

山坳里的金银花,是甘甜的。记得上初中那些年月,家里有几片菜园在山坳里,菜园边的土塝上、田埂外的灌木丛,就有蓬勃生长的金银花。母亲说,金银花可以换成零花钱的,我深深的信了。到了春夏交融的日子,便是采摘金银花的时候了,母亲总会带着我们兄弟姊妹,一路飞奔到附近的低矮山坡灌木丛采摘金银花。有时会发现长长一道葱茏刺蓬丛,青藤翠蔓迎风飘舞,金银花立于绿叶之间,采摘上半天,满满一竹篮、一背篓。在叽叽喳喳的童言稚语中,伴着饿肚皮的咕噜咕噜声,一天的日子也就悄然溜走了。等到把采摘的金银花带回家,一天天翻晒着花蕾和花朵,小心翼翼地装进农家塑料薄膜袋子,像极了呵护孩子成长岁月一样。每逢赶乡场的日子到来,母亲担着金银花和其他农家物料,沿着小河流淌的方向,跋涉近两小时的山路,便来到了思州古城,金银花就真的变成三元五元的零票子了。最开心的是,母亲没有忘记与孩子们采摘时的约定,总也会买上一些甜甜的糖果,至今都还温暖着孩子们的味蕾。

山坳里的金银花,是一味药。我最早知道金银花,也是母亲教的,说它是一味良药。乡亲们都知道金银花是清热解毒的良药。采摘来,可以当茶叶泡水,能治些小病小痛。记得那年十来岁时,我背上生了一个大大的脓疮,红肿疼痛,说是背痈,用金银花泡水喝,藤茎煎汤连续清洗三四天,就慢慢痊愈了。翻阅资料才得知,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认定的名贵中药材里,金银花名列其中。古代药物学著作《本草拾遗》《滇南本草》等多有记载,列有金银花治疗热淋、痈肿疔疖等多个验方,更有中药解毒第一花的美称。当然,金银花这味药,和母亲的爱一起服下,传说中的妙手神医也不过尔尔了。

山坳里的金银花,是一串记忆。今年的金银花还没有开,母亲却急匆匆地走了,虽然罹病卧床四年了,但她也走得平静安详。癸卯年正月十一日晚十时三十五分,一生爱我们的妈妈阖上了双眼,告别了这个世界。正月十六日,母亲安葬于离家四里路远的岑王坳,长眠在青翠的松林下。母亲的一生很清苦,却给儿女们的爱很富足。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母亲,用金银花一般的乳汁养育了我们四兄妹,饱含母爱的笔墨蘸写了她一生芬芳。从不叫苦的母亲,里里外外日夜操劳,和老实巴交的父亲并肩战斗,撑起了这个小小的家。羸弱的母亲,熬过一轮轮麦子与油菜、稻米和红薯相伴的四季,穿过了风霜雨雪的山里岁月,滴下大地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珠,终归是滋润了孩儿们的心田。

山坳里的金银花,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花。夜雨灯昏,清明鹒声。如今,再忆起那山坳里的金银花,仿佛又看见了母亲弯腰弓背劳作的身影,插秧割稻,晒谷打米,挑着粪桶去菜园,往灶膛添柴火,蹲在井边洗衣物……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我亲爱的母亲,您如果能像金银花的花期那么长,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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