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水长

母亲上世纪 50年代初，出生在岑巩县的一个偏僻小山村，1米4的瘦小个子，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识。1974年10月与父亲结婚后养育了大哥、二哥和我。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二哥曾说“我们是妈妈用背篼背着长大，背出的大学生。”母亲用柔弱的肩膀撑起了全家，她不仅给了我们生命，更赐给了我们灵魂。

我一岁那年，父亲因严重风湿瘫痪了三年，犁田耕地、割草砍柴家里的重担全在母亲的身上。母亲一边照顾父亲和我们三兄弟，一边到处寻医，一边还承担里里外外的家庭事务，母亲在一场场“大仗”中早已练就了分身之术。

父亲看见母亲这样每天操劳，就说把我送人，母亲死活都不同意，她说“孩子是我身上落下的一块肉，把他送给别人，就像从把我身体砍去了一块肉，我不再是个完整的人，这个家也不再是个完整的家。”母亲用她的坚毅和善良化解了生活中的每一次苦难。

五岁那年，父亲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病情有了明显好转，但我们家仍然吃不饱。还未上学前，每逢稻谷收割后，常有一些稻粒散落在田里，母亲就背背篓勾着腰一脚一脚在田里捡谷粒，还未懂事的我跟在母亲的背后，不是捉蚂蚱，就是追赶小鸟玩。一天，贪玩的我把一碗米打掉在地上了，是用竹筒装的，一筒有7两米，常见母亲捡谷粒的我知道米的来之不易，从犁田、插秧、除草到收稻谷，从春天、夏天一直辛苦到秋天，不知父母流下多少汗水，脚板磨破了多少了肉泡，肩上换了多少老茧。我想了又想，用最笨的方法，一颗颗的捡，可捡了好久都没能捡起来多少，我想起了母亲捡谷粒的辛苦，顿时号啕大哭起来。这一幕正好被母亲撞上，她放下农具一把紧紧地抱着我，用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安慰我。母亲就是这样教育我们，成长的路上，她用母爱温暖了我们，也照亮了我们前进的方向。

十岁那年的夏天，烈日当空，被强烈的日光照射，动物、植物都蔫了，藏起来不肯见人。母亲瘦弱的身体背着跟她人一般大的背篼沿着乡村小路割猪草，走了很远才割满一背篼，回到家时已是满头大汗。跟往常一样，母亲放下背篼，便开始用机子剁猪草，多年来，母亲从来没有在干活上出现差错，唯独这次让母亲含泪失去了三根手指头。当时只有我和父亲在家，看到母亲受伤的手献血直流，泪水一下模糊了我的眼。那时交通不便，父亲只好搀扶着母亲走了两公里的路，我在后面焦急跟随着，山路崎岖走了很久才到河塘村卫生室。但因为医疗条件有限，母亲受伤的手很难痊愈。因为医治不好母亲的手，我一直觉得那天回家的路走得特别艰难。母亲怕花钱对父亲说“买药太花钱了，左手少三根手指头没有什么影响。”甚至被人问及此事时，坚强的母亲反倒宽慰起别人：“完全没有影响，还是能做事的”。短暂的休息后，不顾我们的劝告，倔强的母亲又下地干起了农活。母亲永远将生活的痛苦藏在心底，照耀我们的永远是她的乐观。

母亲的背篼背我去山上放牛，背柴火回家，背自家喂养杀的猪肉、自家种的菜去集市里卖。小时候我总盼着乡场赶集的日子，因为母亲的背篼能背回来了糖果或者油炸粑。母亲的“万能背篼”能背来油盐、背来新衣服、背来我们的学费。2009年我的侄儿出生了，母亲第一次离开家乡这么远到凯里二哥家带侄儿。那年我从贵州警官职业学院毕业，落选公务员招考，心灰意冷。母亲鼓励我先找一份事情做，慢慢地备考。我参加辅警招聘，成为凯里市经济开发区公安分局的一名辅警，经过三年的努力，2011年春，我光荣地成为一名人民警察。成为警察前，母亲给我送来一双白色网球鞋，同时还塞给我皱巴巴的100元钱，说“我没有文化，又不能帮你做什么，看你天天锻炼，给你买了一双鞋。”体能考试那天，我穿着母亲几十块钱买来的球鞋，想起小时候赶集回来的母亲背篼里背来糖果、新鞋子……感觉自己“像飞一样”，我只用3分07秒拿到了当天考场1000米第一名，那个写着“第一”的小纸片被我拿到相馆过塑，至今还挂在家里的墙上。2011年春，我以总成绩第一名考入岑巩县公安局，成为一名交通警察，因工作需要，2013年2月，我调入凯里市公安局交警大队工作。2014年第二季度因工作突出，被凯里市公安局授予“民警之星”。随着脱贫攻坚战的号角，2017年3月，我有幸成为凯里市旁海镇水寨村驻村第一书记。临行前，母亲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虽没有千言万语，但从她慈祥的微笑，我知道母亲在叮嘱我对群众一定要像对亲人一样。来到水寨村，我遇到许许多多背背篼的群众，我也常背着背篼下地干活。初时，乡亲们都叫我“干部”，我告诉他们我也是农民的孩子，母亲叫我“水长”。之后乡亲们都叫我“水长”。看着贫困的乡情，让我想起自己贫寒的童年，我下定决心要与千百名父老乡亲一起攻克难关，斩断苗寨千百年来未能解决的穷根，在组织帮助和乡亲共同努力下，水寨脱贫了。2021年2月25日，我有幸在人民大会堂得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接见，并获得了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的表彰。那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耳边母亲在一遍遍唤我名字，水寨村的千百个母亲也在一遍遍唤我名字。“水长”，母亲给了我第一次生命，教我坚强生长；“水长”，千百个母亲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让我更懂得事业前进的方向。

鱼永远离不开水，我永远离不开母亲。谨以此文感谢我的母亲——我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