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家禄
姚瑶诗集《守望人间最小的村庄》列入2022年中国作协少数民族之星扶持的项目并出版,这是姚瑶第二次获得中国作协扶持项目,也是贵州文学界一件值得嘉赞的喜事。
姚瑶是当下少见的对写诗抱有饱满热情的青年诗人。有专家做过调查研究: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少男少女写过诗,做过诗人梦;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饮食男女做过开小饭店的计划与盘算。普通人经历尘世繁复,就梦碎艰辛的生活旅途,遗弃了当初最纯真的理想和信念,把日子过得一地鸡毛。只有守护初心者,才能赢得网友的另一种嘉许: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在对诗歌的精神追求上,姚瑶无疑是一个坚强而执着的诗歌少年,《守望人间最小的村庄》也是在守护一颗永不衰老的年轻诗心,和一份沉甸甸的理想情怀。体现了诗人一贯的诗歌原则与精神追求:从小村庄中演绎出两种大格局和一种大境界。
一种大格局是开垦或守护一片精神的处女地。在世界有成就的作家诗人中,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片待开垦的处女地,一方美妙的精神家园。如屠格涅夫的俄罗斯草原,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拉丁美洲传统市镇,鲁迅笔下的乌镇,等等。所谓人杰地灵,假如没有文化大家在文化与精神上的辛勤耕耘与劳作,这些当代人景仰的文化圣地,不过是一座座普通市镇,抑或一处处文化荒蛮之地。作家和诗人与精神领地之间,是一种相互依存、共同成就的关系,或在物质与精神之间,人与物之间形成一种鱼水不分的和谐关系。作家从精神领地中吸取营养,将其打造成一座桃源世界,一座世间天堂。世间天堂又以丰富的物质与精神养料,成就作家的伟大理想,成就作家的社会名望,如沈从文与湘西边城,屠格涅夫与俄罗斯草原,马尔克斯与马孔多小镇。这些具有理想气质与丰富人文内涵的文化圣地,就如同丰饶的黑土地,让作家种植的文化小树,逐渐成长为参天大树。姚瑶也在诗歌中自觉或不自觉地将一个传统侗寨放置在诗歌理想与文化价值追求的天平上,不断给它加压,让一座小村寨不断地从地域的天平上,逐渐上升为文化天平上的一座重要文化村落。正如姚瑶在《圭研记》中写道:“为故乡立传,多少年了/你成为我文字中的绝大部分/比邮票还小的两个汉字/藏有天地间伟大的爱,举足轻重/阳光到,我的春天就到了/有笑声,我的世界就歌舞升平。”苏格拉底说,知识即美德。一个人一旦掌握了知识,他就拥了美德,成长为一个具有灵魂有温度的鲜活的大写的人。爱默生说:“除了你自己心灵的完善,没有什么神圣之物。”一个村庄要变得美好可爱而宜居,让村庄里的居民脱离蒙昧走进现代社会,除了知识的提升和道德构建,别无他途。黔东南之所以会成为人类疲惫心灵的最后栖息之所,就是因为无数人将知识与智慧融入,将其打造成一座美妙的乡村文化摇篮,使其弥漫着如梦如氲的气息,充满亲切质朴的自然气质,让人自然而然地亲近。姚瑶所传承、延续和创造的,正是这样一种优秀的文化传统。
一种大格局是勤奋地将处女地打造成百花园。尘世男女绝大多数人的天质并无多大差别,唯一能够让人们拉开距离的是对从事工作与事业的执着。复杂的事情简单做,就是专家;简单的事情重复做,就是赢家。通过抖音我们可以看到,日本之所以创造了很多“隐形冠军”,包括因中国发展高铁而获得巨大发展的永不松动螺丝钉,就是日本人一生执念于某一事业而走上了世界巅峰的典型案例。我在给刘燕成等合著的散文集《擎天大地》写序言时也说:燕成散文的力量在于坚持而形成的集约化、系统化的强大穿透力和影响力。姚瑶的诗歌创作亦是如此。毫不客气地说,在当下创作诗歌并不是一件十分讨喜的事情。多年前诗人间曾相互自嘲:“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多”。但姚瑶在写诗和文学创作上,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强大的韧性,无论从他出版的诗集和发表的文学作品,姚瑶都是极为勤奋的作家。同时拥有一个成功者必须具有的激情和专注精神。任正非谈论华为公司的成功经验时说,在于集中炮火,向一个垛口猛轰。姚瑶的诗歌创作就是集中炮火,向一个垛口猛轰。体现了几个特点,一是写作精神的专注,姚瑶以饱满的热情,海量的诗歌语言和文字,集中于诗歌领域,表现了海明威所谓“冰山八分之一露出海面,八分之七隐藏于海平面之下”的情态,体现出对诗歌创作的勤奋、专注与激情;二是将写作的内容集中于黔东南乡村与黔东南题材,这样有利于发挥自己对于题材的理解与把握。对同类题材的反复揣摩与创作,有利于对诗歌内容和语言的反复思考与提炼,达到一种较高的层次和境界。同时,对某一题材的反复表现,也能够对读者产出广泛的辐射效果和持续不断的强大影响力;三是姚瑶以诗歌展示为核心,兼具对散文、小说、和历史文化的写作,通过多种文化类型的训练,来扩展文化思考。当然,诗人的文化散文如同作家所写的历史小说,它虽然不同于诗歌,不同于历史,却展示出不同的文化魅力。因此,姚瑶围绕着理想中的村庄,打造出不同的文化类型,向读者呈现的是一座多姿多彩的文化百花园。
一种大境界是以时尚的审美理念,将一座小村打造为人们梦想中的“诗和远方”,一处值得终身守望与呵护的精神依归之所。姚瑶所守望的侗寨圭研,在黔东南来说是一座极普通的侗寨。姚瑶用精美的语言,融合时代时尚的审美方式,将这座并不具备典型性的小村庄,营造成具有神秘文化韵味的诗和远方,以诗一般的意境,给读者很亲和的体验;以神秘的梦想体现或者说照顾了在浮华时代的年轻城里人失去家园根系、缺失了精神依归的浮萍情结。姚瑶小心地把握着当下人最微妙而灵动多变的情感,把握着居于小天地、每日机械重复着相同工作节奏与生活规律的人们的小小心绪,向人们展示乡村蓬勃的自然生态,多彩的人文风情,以及村民在与大自然打交道过程中,形成的与自然相亲相依的生命律章。这是我们所有人在向现代社会迈进过程中,所遗失的与大自然最为亲近质朴的关系。诗人在现实与梦想之间,架起一座桥梁,通过精美的诗歌语言营造的奇妙意境,将古朴的乡村打造成人们向往的远方,一处如诗如梦的精神圣地。这无疑是诗人最大的功劳:为被生活重压力的现代人找到了一个精神逃逸的理想通道,一个可以寄托梦想安慰灵魂的温馨居所。
“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我经常把孔子这句话,当成中国文化的肇始。诗歌的体裁和语言是中华文明最早的形式,华夏文明理想精神的培育,也始于诗歌。诗歌由二言、三言、四言、五言至七言,不仅是诗歌体裁和形式的变化,也由诗歌内容增加不断扩展中国人的人文世界与理想精神,至唐代达到巅峰。自此随着社会生活的繁复,诗歌的语言扩张而内容受到稀释,自宋代达到语言与内容的高度协调统一,造就了中华文化的巅峰时代。自此之后,中国的诗歌文化因生活内容的增加而受到冲击。到了现当代,我们已经很难得用传统诗歌的表达方式展示日益复杂的社会生活。尽管人们有诗歌理想,对诗歌的抒情表达方式轻车熟路,诗歌的生存也变得日益艰难。唯其如此,能够在当代文化背景下,坚持诗歌理想与情怀,坚守诗歌阵地,不断进行诗歌创作的探索与创新,就显得难能可贵了。侗族作家杨玉梅说,姚瑶的《守望人间最小的村庄》,“是姚瑶在人间最小的村庄里守望乡愁,是站在新时代潮头的纸上还乡,也是他献给这个伟大时代和人民的深情的侗族大歌。”姚瑶的诗歌创作与坚守,不仅是守望诗歌文化阵地,更是守护一种初始的理想与情怀,是闪亮于浮华时代的一盏耀眼文化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