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军

从小到大，父亲对我的要求都很严格，立的规矩也多。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给我立了三条规矩。第一条，就是不准睡懒觉。早上六点，必须起床。起床后，要自己找活干，扫院子，喂鸡，煮猪食，能干多少干多少，不能闲着。第二条，家里来了客人，不管认识不认识，都要打招呼，叔叔婶娘、爷爷奶奶，都要叫出声来，不能见了跟没看见似的，或者看见了不吱声。第三条，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能拿、不能要，即便非常熟的邻居给的糖块、瓜果什么的，也不能要。记得有次趁人不注意摘了邻居家果树上的一个杏子，正好被父亲看见。结果，我的小手被父亲用蔑竹条打得生疼，至今记忆犹新。

上学后，父亲给我立的规矩，也是三条。第一条，就是要听老师的话，不能跟老师顶嘴。第二条，就是不能跟同学打架。第三条，就是要按时完成作业。

参加工作后，父亲不怎么给我立规矩了，但每次回家，他都会反复说，一定要听组织的！后来成家有孩子了，父亲跟我讲的话就不多了，但每次看到我买的大包小包东西，就会冒出一句“吃不穷喝不穷，打算不到就受穷”，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又对我立规矩。

父亲今年已经80岁了。前段时间，我回老家，发现他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听力也出现了问题，而且喜欢在墙边坐着，一坐就是半天。心里有点难过，就缠着他大声说话，讲小时候的事，讲小时候他给我立的那些规矩，当讲到他用蔑竹条把我的手打到生疼的事时，面无表情的父亲，嘴角抿了一下。

离开时，我蹲在父亲身边，大声对他说：“爸，儿子要回去了，走之前，儿子给您立几条规矩，您看行不行？”

父亲抬头看着我，表情有点诧异，半天，才点点头。

我见父亲同意了，就大声说：“第一条，到市场买菜，要买新鲜的，不准再买降价处理的那种了。”说完，我盯着父亲看，父亲也看着我，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下头。“第二条，给您买的新衣服，要穿，不准再放着不穿了。”说完，我又盯着父亲看，父亲却低头嘟哝着：“又不是没衣服穿，花钱买那些干啥？”我见父亲不答应，摇晃着他的手并再次提高声音对他说：“不行，一定要穿！”父亲又勉强点了下头。

“第三条”，我单膝跪地，拉着父亲的手，有些哽咽，“不要老是这样坐着了，要站起来，在院子里多走走，把身体保重好，要活得长长久久！”

这次，父亲立即就点头，并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使劲地捏着，眼眶有点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