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铜胜

夏天时，地里的杂草长得真快，尤其是在梅雨时节，那些杂草更是一天一个样子。稍微懒一点的人家，地里常是“草盛豆苗稀”的样子。爷爷看见了，即使是别人家的地，也会摇摇头，发出一声长叹，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地里的草都荒成这样了，也不知道锄锄，可惜地里的苗了。

那年的夏天，我第一次跟在爷爷后面，下地去给一块花生地锄草。地里花生苗种得不密，还没有长多大，苗与苗之间的空隙清晰，空隙处的草也不算多。我不知道爷爷是不是特意选择这样的一块花生地，让我学锄草的。爷爷简单地跟我说了一下锄草的动作，要注意的事，就没管我了。我走到花生垄上，学着爷爷的样子，先侧身站着，两手一前一后握住锄柄，小心地避开花生苗，一下一下地锄苗间的草。刚开始时，好像锄头不大听自己的使唤，并不能精准地落在苗间空地上，好在也不算偏，没有伤着花生苗，就这样慢慢地锄着。爷爷很快就超过了我，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只是轻轻地笑着，并没有说什么。

锄了一会儿草，觉得自己熟练些了，好像锄头在手里也听话多了，便悄悄地加快了速度，想要去追赶爷爷。到底是手生，还没有锄上几行，锄头就碰断了一棵花生苗，我惊得哎哟一声叫了出来，锄头就停在那棵花生苗旁，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爷爷只是回头看了看我，好像见怪不怪，依然没有作声，继续往前锄草。我尴尬地冲爷爷笑了笑，待爷爷转过身后，便弯下腰，用手将那棵断了的花生苗扶正，拂了些土将花生苗的根部壅上，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锄草，只是不敢再贪快了。就这样慢慢地锄着草，还是锄断了好几棵花生苗。爷爷锄完一垄，回来的时候，看到那几棵蔫了花生苗，笑着对我说，锄草不像你看上去那般容易吧。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一脸的汗水，似乎还有一点点的委曲。此后，我对锄草便少了一份耐心。头顶的太阳晒着，还要一锄一锄小心地锄着，锄起的小土块要用锄头敲碎培细，用锄尖勾一下，勾到空处，任太阳曝晒。锄草虽然不是很复杂的农活，但它需要耐心，也要能忍受那份辛苦。可是，哪样农活不辛苦呢，尤其是在夏天。

这几天散步，路过凤凰山下的牡丹园，每天都看见有不少人在园子里锄草。园子里的牡丹苗是去年新栽的，苗小间距大，牡丹也还没有长成，空地上的杂草显得多，也长得快。尽管一遍接一遍地锄，也还是锄不过来。看着牡丹地里的草，让人有些着急，再看看锄草的人，也会想起自己以前锄草的日子。每次遇到有人在锄草，都不好意思停下来看他们，只能快快地走过去，从远处回头望望，他们的年纪都比我要大好多。他们锄草时是认真的，有时遇到长得比较密的根系深一些的草，还会蹲在地上，用手去拔。梅雨季节的天气，潮湿闷热，在地里锄草，并不是轻松的活，可地里的草，是需要人去锄的，一遍一遍，不能俭省。每次看到他们在锄草，我都会想起爷爷，想起跟在爷爷后面学锄草的自己，虽然已经好多年没有在地里锄过草了。

夏天，在地里锄一天草，流一身的汗，忙完以后，背着夕阳回到家里，虽然累一点，但简单地洗一下，即便是粗茶淡饭，心里也会感觉到特别的舒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