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香炉山，是我心想多年的事。上个周末上午，有幸与凯里本地外号叫“万事通”的老友相邀，一起爬香炉山。
朋友驱车走老路带我前往香炉山，车程约四十分钟左右。山脚的小镇万潮镇安静质朴，青瓦木楼的民居错落有致，村民背着竹篓匆匆走过。老友说：“香炉山在苗语里叫‘波别纠’，意思是屏风山。你看，它像不像一座巨大的香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果然形似香炉，顶部平坦，山腰收束，四面绝壁如刀削斧劈，确有“黔阳第一山”的雄浑气势。
在山腰的塘房寨，我们遇到一位卖苗族刺绣的阿婆。她身着靛蓝土布衣，头戴银饰，笑吟吟地递来一碗热腾腾的米粉：“吃饱了才有力气爬山哩！”米粉用酸汤打底，佐以腊肉片和木姜子，酸辣开胃。阿婆指着山间若隐若现的石阶道：“从前苗家起义军就是走这条路上下山的，你们要小心‘九十九登坎’！”
从山脚至山顶的路程约5公里，青石板路蜿蜒向上。行至半山，一块残碑赫然入目，斑驳的字迹依稀可辨“清乾隆四十七年立”“胜境”等字样。朋友解释，香炉山自明清便是苗民起义的据点，明正统年间的阿榜、清代的张秀眉都曾在此扎营。这些碑刻，既是文人墨客的咏叹，也是历史烽烟的见证。
继续前行，穿过一道拱形石门，便到了二屯岩。此处海拔1090米，是环山一周的台地，面积竟达0.5平方公里。岩壁上残存着古城墙与碉堡的遗迹，朋友指向一处洞穴：“那是苗王洞，张秀眉当年在此指挥作战，后来清军毁洞，改成了观音洞。”石壁上刻着一首古诗：“昔日沙场点兵将，今朝菩提显神灵”，道尽战火与信仰的变迁。
最险峻处当属“九十九登坎”。石阶嵌于峭壁间，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仰头可见前人的脚跟几乎触到后人的额头。扶着铁链攀登时，山风呼啸，脚下深谷令人目眩。朋友打趣：“当年起义军在此设卡，真是一夫当关！”登至顶端，一道条石砌的门洞横亘眼前，门板早已不存，但门楣上的凹槽仍能想象昔日防御的森严。
午后，终于抵达山顶。眼前豁然开朗：苍穹如洗，远山如浪，凯里城在群峰簇拥中若隐若现。杜甫“会当凌绝顶”的豪情油然而生。山顶平坦处立着一座石制香炉，炉身布满苔痕，相传是苗族先祖撑天的“第七根玉柱”残迹。朋友讲述起苗族古歌《打柱撑天》的传说：香炉山本有九层，直通天庭，因仙女阿别私会凡人踩塌六层，只剩如今的三层。这神话般的叙事，让眼前的云雾也多了几分灵性。
从山顶往下看，只见香炉山下的十三弯柏油公路已铺好，在山脊上呈“S”型，如巨龙蜿蜒，让人惊叹不已。自从新路修通后，这里成了众多游客的打卡胜地。二十三道拐是必经之路，前十三道拐确实很“拐”，让人心跳加速。剩下的十道拐则相对平缓，让人松了一口气。车子可以直接开到二十三道拐，然后沿着小路往上爬，直到九十九道坎。爬完几乎垂直的九十九道坎，你就成功登顶了！
十三弯柏油公路再往上，香炉山直升机停机坪呈现在眼前。这是低空飞行旅游观光暨空中应急救援体系的核心基础设施和运营基地，2024年5月20日投入建成凯里高铁南站和香炉山两处直升机停机坪。还引进一架欧直H125 直升机及其机组人员确保低空旅游观光旅游精品航线的开通运营。
下山途中，偶遇几位采药的苗家阿姐。她们背着竹篓，熟练地攀援于岩缝间，采集何首乌与石斛。“六月十九爬坡节，你们一定要再来！”阿姐热情相邀。老友见我想问为何要定在“六月十九”时，便向我讲起了这个“爬坡节”来历：香炉山每年六月十九有爬坡节，也叫爬山节。相传当年，天上的仙女阿别与人间的后生阿补曾在香炉山上幽会，生下女儿阿彩。后来，阿别上天了，阿补也在阿彩十六岁那年乘着烟云上天与阿别相会。阿彩独自一人，便在山上唱起歌来。阿彩的歌声清脆、甜蜜，引得人们纷纷上山，其中一个叫阿星的后生第一个爬上山顶，把阿彩抱了起来。爬上山顶的人们都围着阿星和阿彩跳起舞、唱起歌来。这天正是古历六月十九日。后来，人们为了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伴侣，每年六月十九都爬到半坡或山顶唱歌、跳舞，形成了以男女青年“游方”为主要内容的香炉山爬山节。老年人则多往山顶观光及祈神，盛装打扮的青年男女，或用芦笙伴奏，翩翩起舞，或席地相向，吟咏传说故事，歌唱友谊和爱情。山腰的芦笙场、斗牛坡届时人声鼎沸，宛如“青山化作闹市，云雾凝为欢歌”。
行至山脚，夕阳已染红天际。村民们忙着春耕备耕，有的赶着牛群在犁田，有的在沙土荒地上种菜除草，一派繁忙景象………朋友带我去他亲戚家吃晚饭。炉火旁，满屋飘着酸汤鱼和炭烤五花肉的香气，混着米酒的醇厚，主人举杯唱起苗家敬酒歌：“珍贵的客人哟，喝下这杯酒，香炉山的福气就跟你走……”围着火炉，我们有说有笑，苗家好客盛情，激起了大家嚎歌狂饮激情，刚刚爬山的所有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返程路上，我翻阅手机里拍摄的碑文与山景，忽然明白香炉山为何被苗民视为圣山。它不仅是地理的制高点，更是精神的图腾——层叠的岩壁镌刻着抗争与信仰，云雾中飘荡着神话与情歌，就连一草一木都浸润着“忠勇信义”的巴人遗风。
这次爬香炉山，是一次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旅程，也是一次心灵的洗礼与升华，更是一次人文风俗的古今和鸣与历史对话。透过车窗我频频向山顶仰望，久久不想离开。香炉山是个好地方，她不仅有美丽的风景，还有着浓厚的历史气息，以其独特的魅力与美景，吸引着每一个有缘到访的游客。这里的每一块石峰，每一处楼阁，每一级台阶，都充满了大自然的灵气与生命力，聚集演绎着历史与现代的融合碰撞与发展。无论你是喜欢登山，还是另辟蹊径放松心情，香炉山绝对是一个理想的选择。
□ 许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