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统一刊号:CN52-0017 黔东南日报社出版

2025年08月07日

青砖上的乡愁

—— 读李田清散文集《千年大院子久安背》有感

□ 文 君

捧读作家李田清先生的散文集《千年大院子久安背》,仿佛顺着一条被岁月磨亮的青石小径,缓步走进湘南九嶷山下那个千年古村。书页间飘来的,是翰林寺的檀香、老井的甘洌,还有腊肉在灶台上蒸腾的烟火气——这些带着温度的记忆碎片,在作者笔下凝结成一幅立体的乡愁画卷,既映照着古村的千年文脉,也承载着一个游子对故乡最深沉的守望。

一、文字筑成的精神祠堂

久安背村是一个千年古村,作为省级历史文化名村,它的每一块青砖都浸透着历史的汁液:翰林祠的飞檐曾见证久安背历代文人的笔墨风流,雕花木板上的纹路藏着耕读人家的晨昏,就连巷陌间的石板路,都印着一代代族人的脚印。李田清先生以“童年记忆”为经线,以“历史肌理”为纬线,将这些散落的时光碎片编织成完整的脉络。正如著名作家千夫长在序中所言,他“为故乡的历史创建了精神档案”,而这档案的核心,正是那座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建筑“久安背翰林祠”。

在作者笔下,翰林祠不是冰冷的文物,而是有呼吸的生命体。它是“文曲星闪耀的地方”,照亮了童年的求知路;是族人议事的场所,回荡着“以农为本,读书唯高”的家训;更是连接个体与历史的纽带——从宋朝翰林李世南到各朝的秀才、举人,家族的荣耀与国家的历史在此交汇。作者写翰林寺的“雄壮而古老”,写梁柱上的斑驳漆色,写祭祖时的香火缭绕,字里行间没有刻意的宏大叙事,却让读者触摸到一个古村的精神内核:正是这份对文化的敬畏、对传承的坚守,让久安背在千年岁月中始终保持着生命的温度。

这种“温度”同样体现在对日常器物的描摹中。青砖老屋“弥漫的余温”,是祖母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残砖断瓦“散发的气韵”,是孩童在废墟中追逐嬉戏的笑声;天井“开通敬天的管道”,则藏着农人看云识天气的生存智慧。作者没有将古村塑造成遥不可及的“标本”,而是用细腻的笔触还原了它的烟火气——这里有“酿豆腐、酿辣椒、酿苦瓜”的家常滋味,有“了豆角、霉豆腐”的乡土气息,更有“油炸排散、腊肉腊鱼”的年节欢腾。这些带着味觉记忆的文字,让千年古村从历史典籍中走出,变成一个可感、可触、可回味的生活空间。

二、童年视角下的时光琥珀

如果说历史人文是久安背的“骨”,那么童年记忆便是它的“肉”。作者以孩童的眼睛打量世界,让那些平凡的场景焕发出诗意的光彩:古巷是“捉迷藏的迷宫”,石桥是“细数流年月影的长阶”,老井是“倒映着蓝天白云的镜子”。在这些文字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古村的风貌,更是一个生命最初的成长印记——有“童年的欢乐”,比如在山野间采杨梅、摘山泡的雀跃;有“童年的忧愁”,或许是做错事被长辈责备的委屈;更有“童年的梦想”,是望着翰林祠的飞檐时,对远方世界的无限憧憬。

这种童年视角的珍贵之处,在于它过滤了成人世界的复杂,保留了对自然最纯粹的感知。作者写“久安十二景”,没有堆砌辞藻的刻意赞美,而是融入了孩童的体验:“石楼凌汉”是攀摘星斗的云梯,“仙泉凝瑞”是夏日戏水的乐园,“东山古松”是听鸟鸣的秘境。就连地下溶洞、泉井,在他笔下也成了“大自然神功的智慧设计”,是童年探险的“童话书”。正如千夫长所言:“每个人的奶崽时代,在自然的这本书里,都有一个自己的童话故事。”李田清先生正是用这些带着童真的文字,将久安背的自然之美永远定格在时光里。

更动人的是字里行间的亲情。祖父的教导、祖母的慈爱、乡邻的互助,这些温暖的瞬间像散落的珍珠,被作者用深情串联起来。他写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写父亲在田埂上劳作的背影,写长辈们讲述的家族故事——这些看似琐碎的细节,实则是乡愁最坚实的依托。因为故乡之所以让人魂牵梦萦,不仅在于它的山水草木,更在于那些与我们血脉相连的人。作者用“质朴深情的笔触”,让这些亲情记忆穿越岁月,成为照亮异乡路的温暖灯火。

三、守望者的文化自觉

翻开这本书,能清晰地感受到作者的“恐慌”——不是对个人命运的焦虑,而是对故乡消逝的忧虑。“看到那曾经熟悉的山水、院落、乡音、乡情,或者被开发拆迁,或者形成一处处空落,那特有的古村文化和建筑,正慢慢消逝在历史烟云里”,这种痛彻心扉的感受,让全书超越了普通的怀旧文字,升华为一种对文化消逝的深切忧虑——在不断加速的今天,太多古村古镇在“开发”的名义下失去原貌,而李田清先生选择用文字为故乡“存档”,这份自觉与担当,令人肃然起敬。

他的守望,不是固执地拒绝变化,而是试图留住那些最珍贵的“根”。在书中,“耕读传家”的家训被反复提及,这不仅是李氏家族的精神遗产,更是整个中华文化的重要基因。作者写族人对土地的敬畏、对知识的渴求,写“一畦田地”的丰硕、“读书人家”的传承,其实是在为这种文化基因寻找当代坐标。当快节奏的经济社会让人们越来越远离自然、迷失自我时,久安背所代表的“宁静”“安逸”,以及“灵魂像鸟一样会飞”的状态,便成了一种珍贵的精神参照。

这种守望也体现在对“家乡成故乡”的深刻体悟中。作为一个在贵州工作的永州游子,李田清先生与故乡的距离,不仅是地理上的,更是时间上的。当“家乡”变成“故乡”,意味着那份日常的亲近已被回忆取代,但也意味着更深沉的牵挂。他“为故乡写一本书”的夙愿,本质上是想在变迁中为心灵寻找一个支点——无论走多远,总有一个地方能让我们回望来路,确认自己是谁,从何而来。这种情感,不仅属于李田清,更属于每一个远离故土的游子,因此具有直抵人心的力量。

合上书页,仿佛还能听见久安背的古巷里传来孩童的笑声,看见翰林祠的夕阳将飞檐的影子拉得很长。李田清先生用文字为我们留住的,不仅是一个千年古村的风貌,更是一种正在慢慢消逝的生活方式与文化精神。在这本书里,乡愁不再是模糊的情绪,而是具体的:是一块青砖的温度,一口老井的甘洌,一句乡音的亲切,一份亲情的厚重。

对于久安背来说,这本书是它的“精神档案”;对于读者来说,它是一面镜子,照见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故乡。正如那支“清远的笛声”,悠悠远远,却始终萦绕在心头——因为那里,永远是我们灵魂的原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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